刘熙看也未看,只把目光钉在两个尼姑身上。
林延寿察言观色,低声道:“陛下,这是水月庵中女尼,奉您旨意,入宫抚慰太后。”
刘熙恍然,他不许宗室、大臣觐见冯太后,这慈明宫,惟有僧人、尼姑来往,做些法事。
没想到,这水月庵尼姑,唇红齿白,长得如此俊俏。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两个尼姑面面相觑,只微微抬头,却不敢直视天颜。
刘熙笑道:“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们!”
他只以为两人羞赧,重复道:“把头抬起来。”
谁料,这两个尼姑无动于衷,仍然低眉顺眼,惟有身形微微发抖,似乎极为不安。
刘熙怫然不悦:“你们敢抗旨?”
林延寿连忙使个眼色,屏退左右,低声道:“陛下看中,这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气,还不赶紧遵从?”
两人颤抖得越发厉害,更汗流浃背,却仍不肯抬头。
“大胆!”刘熙勃然大怒,“不识抬举,把她们衣服剥光,扔出殿外!”
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无异于凌迟处死。
两个女尼瘫软在地,磕头不止,却不发一言。
林延寿眉头大皱,敬酒不吃吃罚酒,扫了陛下兴致,不想活了?
他一挥手,数个小黄门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把两人剥得精光。
这一看之下,却让人大吃一惊。
这哪是两个女尼,分明是两个男人。只不过模样俊俏,身段娇小,让人雌雄莫辨。
“放肆!”刘熙惊怒交加,“皇宫大内,也敢放肆?”
到了这时,他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母亲冯太后,竟让男人扮作尼姑服侍。
念及此,满腔怒火直冲天灵盖,顿时双眼通红:“来人,杖毙!”
“是!”甲士呼喝一声,把两人推出殿外。
“陛下饶命,都是太上皇……不,檀盛的主意……”
死到临头,两人不管不顾,只把幕后之人供了出来。
“太上皇?”刘熙又惊又怒,“哪来的太上皇?”
“慈恩寺僧人檀盛,容貌魁伟,最得太后钟爱,时常出入后宫。”
“然而,太后索求无度,檀盛不能支撑,便威逼我二人扮作尼姑,入宫侍奉……”
“荒唐!”刘熙怒不可遏,一迭声道,“把檀盛抓来!”
“是!”林延寿忙不迭地去了。
连他这个内侍监,也浑然不知此事,可见太后手段了得。若非此次凤体抱恙,恐怕后宫众人皆蒙在鼓里。
一盏茶后,檀盛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实乃太后……”
刘熙可不想听他辩解,命人即刻推出去,连同两个“尼姑”,皆一刀咔嚓,尸体拿去喂狗。
这还不算,慈恩寺、水月庵中,所有僧人、尼姑遭受池鱼之殃,一律斩首。
“封锁消息,不得泄露一丝一毫。”
“否则,朕唯你是问!”
刘熙固然荒唐,却不会坐视旁人踩在他头顶荒唐,更何况,这人是他母亲。
“是……是!”林延寿不敢怠慢,急忙应下。
刘熙冷哼一声,见冯太后仍旧缠绵病榻,顿时拂袖而去。
回转正殿,他冷声问道:“外头战事如何了?”
林延寿忙道:“诸事顺遂,陛下不必忧心。”
“诸事顺遂?”刘熙冷笑,“若朕所料不错,恐怕,秦军已然杀入广州,直奔番禺来了吧?”
林延寿满脸愕然,无言以对。
刘熙叹了口气,意兴阑珊,他虽胸无点墨,却不是傻子。外界战况如何,他这个皇帝,怎会一无所知?
“到底如何,从实说来。”
“是!”林延寿不敢隐瞒,把三路秦军高歌猛进、诸州接连失守之事一一道来。
刘熙喟然长叹:“陈诀、林抱真死了,二郎也死了,舅父被俘,尹万骏被扣留,岭南道大半州县投降。”
“十几万秦军威逼番禺,你管这叫诸事顺遂?”
林延寿无地自容,只叩首道:“奴婢知罪,请陛下责罚!”
刘熙话锋一转:“传朕旨意,朕去帝号,仅称汉王,传一封国书,请秦帝罢兵。”
卢太清面色一变,嗫嚅道:“陛下,事已至此,秦帝恐怕不会答应。”
“这是当然!”刘熙淡淡道,“到了嘴边的肉,怎会轻易放过?”
“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他转而问道:“京兆府还有多少艘船?”
卢太清回言:“此前,大部分战船,随杨将军去交州,平定叛乱。”
“如今,府中仅剩十八艘船。”
“十八艘?”刘熙喃喃自语,“倒也够了。”
“玉楼,把左藏库、大盈库中钱财收拾好,准备逃命。”
龚玉楼愕然:“陛下想到哪里去?”
“琼州岛!”刘熙沉声道,“先去避一避风头,若秦军不来,便在岛上定居。”
“若他们不依不饶,便另寻出路。”
琼州岛?三人面面相觑,这可是荒僻之地,俗称海角天涯,比岭南道还要偏远,曾为中原王朝流放之地。
去那不毛之地,还能安享荣华富贵么?
刘熙交代道:“切记,小心行事,勿要大张旗鼓,惹人怀疑。”
“遵旨!”三人肃然领命,却目光闪烁,心思各异。
……
交州都督府。
杨金盛屹立城楼,远眺东北方位,目光似乎穿过万水千山,落在广州番禺城。
那是他的家乡,也是他魂牵梦绕之地。即便远在交州,也不忘故国分毫。
只可惜,落花流水春去也。不久的将来,他或许只能在回忆里,瞻仰汉国风姿。
事实上,自从刘熙称帝之日起,他便有所预料,这一天,或早或晚,终究会到来。
“先王呕心沥血,创立的汉国基业,迟早和袁弘道一样,二世而亡。”
曾几何时,先王和他与尹万骏,三人促膝长谈,议论吴国得失,难免为袁弘道惋惜。
没想到,昔日回旋镖,终究扎到自己身上。吴与汉,前赴后继,徒为秦国做嫁衣。
这一世戎马倥偬、夙兴夜寐,只是一场梦,梦醒时分,让人老泪纵横。
亲卫忍不住道:“将军,这几日,雷州、梧州、柳州,诸州刺史纷纷投靠秦军。”
“大势所趋,非战之罪。何不顺势归顺那许晋,保全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