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洪水涌过,整条沮水已不见原貌。河岸淤泥堆积,水草倒伏,硬生生将通途变成天堑。
“这……”两万将士见此,皆惊骇难言。
不由自主,将目光看向高楷。
若非郡公未卜先知,下令撤退。
大家早已陷在河里,死于洪水之中。
段治玄感叹道:“若无主上,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徐晏清点头附和:“主上料事如神,晏清佩服。”
高楷淡笑一声,待洪水稍减,询问道:“这沮水两岸最狭窄之地,在何处?”
唐检回言:“沿此地,往上游三里,有一座渡口,名为嘉陵渡,最为狭窄。”
徐晏清面色一喜:“主上,我等正可从这嘉陵渡过河。”
众人皆是颔首。
高楷摇头一笑:“治玄,你率三千士卒,前去嘉陵渡,清剿蒋殊伏兵。”
“这……”段治玄不解其意,“主上怎知有伏兵?”
高楷玩味一笑:“蒋殊设下水淹之计,怎会不在这嘉陵渡设伏?”
“你且去,必有收获。”
“是……”段治玄领命去了。
徐晏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蒋殊竟然设下两处伏兵,令我等疲于奔命,陷入股掌之中。”
高楷但笑不语。
半个时辰后,果然见得段治玄归来。
“主上料事如神!”段治玄感慨不已,“蒋殊麾下司马杨茂,领一千兵卒,正于嘉陵渡埋伏。”
高楷微微颔首:“可将他斩杀?”
“不曾。”段治玄面露惭愧,下拜道,“此人见机不妙,当即渡河逃跑。”
“请主上恕罪。”
“起来吧。”高楷摆了摆手,“这杨茂处事果断,倒是颇有智谋。”
唐检附和道:“这人是蒋殊心腹,屡献奇谋妙计,颇得信任。”
不多时,忽见夏侯敬德率军回返。
“主上,果真有一支伏兵,于江堰口决堤,为首者,正是蒋殊麾下郎将孙承嗣。”
“末将已将他杀了。”
“好!”高楷笑道,“伏兵尽去,我等也该渡河了。”
徐晏清佩服得五体投地:“主上算无遗策,真乃神人也!”
……
却说杨茂本在嘉陵渡埋伏,信誓旦旦要将高楷擒杀,却不防段治玄率军杀来,猝不及防下,一千兵马大败而逃。
见势不妙,他连忙跳入沮水之中,游至对岸,方才捡回一命。
收拢兵卒,却只剩下百余人,不由羞愧难当。
原以为这水淹之计,万无一失,高楷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得葬身在洪水之中。
谁曾想,到头来,跳梁小丑竟是他自己。
一时间又羞又气,却再也不敢轻视高楷。
正踌躇间,却见一员探马奔来,惶恐道:“杨司马,上游传来消息,孙郎将……孙郎将被杀,一千兵卒溃败。”
“这如何可能?”杨茂悚然一惊,蓦然想起一事,脱口道,“可是高楷派人前去?”
“正是。”探马忙不迭地道,“高楷麾下大将夏侯敬德,率三千兵卒,趁孙郎将不备,将他袭杀。”
听闻此言,杨茂又惊又惧,一股挫败感席卷全身,让他一身傲骨尽去,萧索道。
“撤兵,回返长举。”
“是!”百余残兵早已迫不及待。
长举城外,大营中,刺史蒋殊久等捷报不至,只觉心中不妙。
正徘徊时,忽闻斥候匆匆来报:“刺史,杨司马回来了。”
“只是……只是唯有百余兵卒,正在辕门之外。”
预感成真,蒋殊面色一变,急忙奔至辕门,却见一人背负荆柴,跪倒在地,却正是杨茂。
“杨茂,你这是作甚?”
杨茂满脸羞惭:“刺史,我献计不成,以致大败,孙郎将身死。”
“唯有负荆请罪,望您责罚。”
蒋殊叹息一声,将他扶起,卸下荆柴,宽慰道:
“胜负乃兵家常事,不必如此。”
杨茂越发愧疚:“若非我轻敌大意,绝无今日大败。”
蒋殊摇头道:“你已倾尽全力,无需太过自责。”
“要怪,只能怪这高楷,太过狡诈,竟能识破此计,更反将一军。”
他慨然长叹一声,没想到高楷如此睿智,不光看破他们二人计策,更当机立断,派大将反击。
两军还未交击,便让他折损一将,着实叫人泄气。
想到这,他意兴阑珊:“兴州狭小,物产不丰,人口又稀少。”
“我费尽心力,也不过招募五千兵卒,如今只一战,便折损两千之数。”
“敌我悬殊,怎是高楷对手?”
杨茂咬牙道:“刺史万不可颓丧,否则,军心涣散,不击自溃。”
蒋殊叹道:“高楷拥兵数万,我等不过三千,如何与他抗衡?”
杨茂眼珠一转:“不如退回顺政,避开高楷兵锋,再从长计议。”
“只能如此了。”蒋殊点头道,“可惜,这不过权宜之计。”
“待高楷大军一至,终究难以抵抗。”
杨茂低声道:“刺史可是忘了,兴州有一诡异之地,可引高楷入瓮。”
“你是说……”蒋殊面色一变,“鸣水县?”
“正是!”杨茂寒声道,“鸣水县遭受鬼卒袭击,十室九空,已然沦为一座死城。”
“城中仅剩下数百军民,苟延残喘。”
“我等可设计,引高楷前往鸣水,借鬼卒之刀,将他杀了。”
“此计不错。”蒋殊稍显迟疑,“只是,如何引高楷前往鸣水?”
“不如修书一封,佯装鸣水县残民,送入高楷军中,求他相救。”杨茂阴恻恻道。
“高楷不是一直标榜爱民如子么,正好利用这一点,请君入瓮。”
“他若不去,便是欺世盗名之辈,只需稍加宣扬,便可败坏其名声。”
“他若去了,必然死于鬼卒之手,不费我等一兵一卒。”
“君子欺之以方!”蒋殊大笑一声,“杨司马果然洞悉人心。”
当即派人依言行事。
杨茂矜持一笑,眼神闪烁。
两人商议一番,便率领三千残兵,回返顺政。
临走之前,不忘一把大火,将长举县衙,烧得一干二净。
待高楷领军抵达,火焰已然蔓延至全城,各街坊民舍,不知多少百姓,死在大火之中。
夏侯敬德冷哼道:“这蒋殊,如此残忍,有何颜面高坐刺史之位?”
高楷微叹一声,连忙派将士们灭火。
待大火扑灭,县衙沦为废墟,三成百姓惨死,伤者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