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惊骇道:“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高楷攻下凤州,便可直取梁州,兵锋所指,皆为心腹之地。
一旦南郑有失,便是天倾之祸。
郭雄断然道:“传信南郑,建言兄长派兴州刺史蒋殊,讨伐高楷。”
都尉疑惑道:“兴州只有三县,城小民寡,兵卒不过一万之数,怎是高楷对手?”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雄胸有成竹,“兴州虽是下州,但这刺史蒋殊腹有奇谋,曾凭借一万兵马,击败蜀王张常逊三万大军。”
“有他对付高楷,即便不能取胜,也不至于大败亏输。”
“只要他拖住高楷,滞留凤州境内,便可保梁州无虞。”
“待我击退裴行基,再与高楷一决胜负。”
都尉恍然:“将军深谋远虑。”
郭雄心中暗叹:“前有狼、后有虎,着实叫人进退两难。”
“唯有小心行事,苦心孤诣,于必死之局中,寻找一线生机。”
想了想,他转而问起一事:“洋州刺史王庸,下落如何?”
都尉回言:“据闻,兴道城破之后,王刺史率军归降。”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郭雄冷哼一声,“这王家兄弟两个,皆是碌碌小人,只知巧言令色,逢迎兄长。”
“更有这王氏,红颜祸水,勾得兄长沉迷寻欢作乐之中。”
都尉深深低头,恨不得砍了自己耳朵,也不想听到这阴私事。
好在,郭雄自知失言,闭口不提。
“派遣斥候,去探查裴军底细,有何发现,即刻禀报。”
“是!”都尉如蒙大赦,匆匆去了。
另一头,清水河对岸,裴军大营之中。
裴行基远望一眼,问道:“这郭雄有何战绩?”
一名郎将拱手:“此人为郭羽之弟,颇为勇武,曾率军平定巴南九州,屠戮獠民数万之众,血流漂忤。”
“从此,巴南獠民闻风丧胆,不敢造次。”
裴行基微微颔首:“如此说来,不过一员猛将。”
崔孝宽笑道:“此人倒有白起的杀性,可惜,并无白起用兵之能。”
“据微臣所知,此前他镇压巴南,不过是仰仗华英龄出谋划策。”
“如今,华英龄遭受排挤,不受郭羽重用。”
“唯有郭雄一人率军前来,一介匹夫,有何可惧?”
“只需略施小计,便能让他全军覆没,兵败身亡。”
裴行基大喜:“崔记室有何妙计?”
“将军莫非忘了,王庸在我等手中。”崔孝宽深沉一笑。
“将军可把此人,押在阵前,袭取郭雄大营。”
“王庸贪生怕死,必然自陈身份以求活命。”
“如此一来,郭军投鼠忌器,不敢全力应战。将军正可派兵,由左右侧翼突袭,一举大败郭雄。”
裴行基稍有疑惑:“万一这郭雄下令,将王庸斩杀,岂非徒劳?”
崔孝宽笑道:“若如此,亦是一桩好事。”
“好事?”裴行基越发不解。
“正是。”崔孝宽颔首道,“将军细想,郭雄杀了王庸,那王夫人得知,怎能不心生怨恨?”
“只需枕头风一吹,便能离间郭羽、郭雄。”
“届时,南郑自生内乱,无需强攻,便不击自溃。”
“一箭双雕。”裴行基赞叹不已,“崔记室果然妙计。”
崔孝宽矜持一笑,提醒道:“高楷亦在凤州攻城略地,窥视汉中,将军须得速战速决,先一步拿下梁州。”
裴行基郑重道:“此言大善!”
当即下令,将王庸捆绑,置于军阵之前,作为人质,亲率两万大军,直取郭雄大营。
这一番动静,自然惊动郭雄,正要下令迎战,却见麾下都尉骇然:“将军且慢!”
“裴行基阵前,似乎……似乎是王刺史。”
郭雄抬头一望,前方数万大军奔来,声势浩大,为首一人,并非裴行基,却正是王庸。
眼见此景,他哪里还不明白,这必是裴行基诡计,以王庸为人质,让他心怀顾忌,不敢全力应战。
可恨!
郭雄唾骂一声。
都尉惶恐道:“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王庸是王夫人幼弟,而王夫人深受郭羽宠爱,军中广为人知。
一旦误伤王庸,岂不是得罪了王夫人。
性命难保。
说话间,裴军已奔至百步之外,煞气滚滚而来。
“郭雄,还不快救我!”阵前,王庸慌忙叫道。
“将军,这……”诸将不知所措。
弓弩手原本蓄势待发,却也不敢放箭,以免误伤王庸。
一时间,一万将士进退两难。
郭雄深吸一口气,喝道:“传我军令,杀!”
“生死不论!”
都尉悚然一惊:“将军,这可是王刺史,他若死了……”
“他死了,便是为节度使尽忠,为我等楷模。”郭雄不容置喙。
“岂能因他一人,致一万袍泽大败?”
“这……”都尉无言以对。
待王庸奔至百步之内,郭雄一声令下,霎时间,万箭齐发。
“郭雄,你竟敢……”王庸措手不及,身中数十箭。
郭雄见他身死,冷哼道:“无用之人,死不足惜!”
“传令,整军应战,敢有临阵脱逃者,坐罪家人,一律处死!”
令旗摇动,传讯兵卒来回奔走,将此话传递三军。
“是!”一万将士闻言,个个凛然,不敢不尽力搏杀。
王庸一死,崔孝宽亦无可奈何,只能眼看两军交战。
然而,这裴行基虽有三万兵马,却不敌郭雄,逐渐败下阵来。
“闻喜裴氏无人了么,竟让这文弱之辈,为家族大将。”崔孝宽大摇其头。
“齐国公亦任人唯亲,绝非长久之计。”
……
话分两头,高楷率领两万大军,来到兴州长举县外三十里处,一条沮水旁,见士卒疲惫,便下令暂且安营。
不知为何,这一日极为炎热,堪比七月酷暑时分,叫人口中冒烟,汗流浃背。
此刻见了沮水,个个大喜过望,纷纷窜至河岸饱饮一番。
夏侯敬德烦闷道:“这深秋时节,天气竟如此酷热,当真比大虫还可恶。”
高楷笑了笑:“吩咐将士们,少喝生水,务必煮沸了再饮用,以免得了疾病。”
“是!”
便在这时,唐检策马奔来,拱手道:“主上,末将探知,兴州刺史蒋殊,率领五千兵卒,于长举县外驻守。”
高楷问道:“这蒋殊是何方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