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摇曳着——可是它应该早就已经被扑灭了才对，杰森有些混沌的脑子这样想着，眼前的场景忽然转变了。
火飘着飘着，最终定在一盏蜡烛上。
红色的蜡烛。
杰森记得，这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他想起来了，这还是那个梦。
做过了很多次的那个梦。
想到这里，杰森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房间内也是一片红色，这个在副本中充满血腥，暴力和惊悚的颜色，在此刻显得如此温馨。
掀开红色的珠帘，鸳鸯被褥上，一个人坐在床上，看到他来了，于是道：
“杰森，你快过来，规则。”
规则。
是了，这种场景，除了在副本里，还能是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儿呢。
洛沭注意到他有些不在状态，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看规则啊？想什么呢？”
想什么呢……
杰森的目光飘到床面上，那里有一张用金线绣着纹路的红色盖头，显而易见，刚才被洛沭随意扯开了，丢在床上。
“你为什么不等我过来。”
杰森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间有些幽怨。
洛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杰森：“盖头。你为什么不等我过来。”
洛沭：“……”
这下他知道杰森在说什么了，连忙扯了他一下，小声：
“现在在副本，清醒点。”
对，现在在副本，有直播。
有直播，在外人的面前，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于情于理，都该这么做。
杰森这个时候却开始蛮不讲理，他装作没有听懂，又小声道：
“为什么不等我过来？”
洛沭：“……”
洛沭小声，外界看来这样像是在讲什么悄悄话：
“别闹了，算我求你。现在场合不对，等会去再说，好吗？”
杰森故意板着脸：“不好。”
洛沭：“……”
看见洛沭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杰森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但是他克制住了，然后慢吞吞地转了个方向，不看他。
只不过好一会儿，洛沭那边一点表示都没有。
杰森实在是没忍住，又转了回去，只见洛沭低头看着规则，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把他扔在了脑后。
杰森：“……”
他慢腾腾地挪了回去。
洛沭低着头看纸条，还是不给反应。
杰森咳了一声。
洛沭还是没有反应。
最后，杰森凑近了一点，小声道：
“洛沭，你再不理我，我就要亲你了。”
洛沭：“？！”
洛沭直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用力之快，像是在杰森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你敢。”
换做平常，杰森当然不敢。与其说是不敢，倒更像是某种考量。
毕竟他们俩身份实在是敏感，洛沭也三令五申过，绝对不能让大众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毕竟天选者对国家的影响有多大，这点不必多说，这事一出，不知道会引发多少乱子。
但是现在——
现在没有关系，反正洛沭不会记得，也不会知道。
只是一个梦而已。
于是杰森得寸进尺，伸出舌头，在洛沭掌心舔了一下。
洛沭手一抖。
他现在全然没有和杰森在这里调情的兴致，全是对杰森这人疑似失心疯要在副本内公开关系的恐惧。
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
洛沭抬脚，在宽敞的衣裙之下，狠狠地踩了杰森一脚。
杰森硬生生忍了，没有表现出什么，又听洛沭小声道：
“别闹，正常点。”
杰森不应。
洛沭收回手，叹了口气，语气已经有点恼了：
“掀都掀了，你想怎么样？”
杰森眼珠子转了转，随后轻声问：
“洛沭，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吗？”
洛沭问：“为什么？”
梦都是不合逻辑的，但是杰森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看似答非所问道：
“洛沭，我会用筷子了，其实不是很难学。”
洛沭：“……”
杰森接着说：“其实霉国的中餐馆味道都怪怪的，虽然我这里配备的厨师还行，但是我总觉得和你吃的味道会不一样。”
“你们那边是端午那天，我也学了包粽子，但是包不好。那天，我特别想听你对我说一声节日快乐。”
因为有时差，杰森一晚上没睡觉，守着手机等消息。
他这时候有点懊恼：
“可是我忘了，我们这边和你们完全不一样，就算你要说节日快乐，也不会想到我。”
洛沭：“……”
杰森：“下午我和你发消息，结果你秒回，可是那时候你那边应该是凌晨四点，你又熬夜了，我就知道。”
“当时其实我想和你说，其实我们可以多聊聊天——在你那边是白天的时候，因为我也睡得很晚，但是，”
他顿了一下，最后没有往后说，而是换了一句：
“其实我中文学的已经挺好了，但是翻你们互联上网的时候，很多内容还是看不懂，不过我现在已经完全学会了。如果有一天你上网看到一个谐音梗或者文字笑话，想找个人分享的时候，能不能想到我？”
“哈，好像有点说远了，其实是有一天我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两年前去参加我朋友婚礼的时候。我忽然想，你们种花家的婚礼是什么样的呢？”
杰森接着道：
“我知道其实都差不多，但是……”
但是。
“但是我做了这个梦，还不敢和你说。”
梦见他掀洛沭的红盖头，就在这样的房间里。
红烛摇晃。
“洛沭，反正，这是个梦。”
洛沭：“……”
只是个梦，而已。
杰森直起身子，自己和洛沭身上都是一片红火的长袍，和上次副本中穿过的衣服相类似，此刻他并不陌生。
他伸手，将洛沭随手丢在一边的盖头拿了起来。
正当洛沭以为他要把这个东西盖住自己的脑袋时，杰森却半蹲下来，在洛沭的面前。
然后，杰森扬起手，却将红色的盖头放在自己的头顶。
柔软的红色丝绸之下，杰森微微伏着身子，用脸去蹭洛沭的手心。
他说：“洛沭，掀开它。”
这个动作，具有某些特殊的意义。
杰森喜欢这个意义。
即便这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
洛沭贴着他侧脸的手动了动，随后，这只手如他所愿，拽住了盖头的一角。
红色的盖头褪去，杰森却没能如愿看到洛沭的脸。
而是一片黑暗，很黑，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懵了一瞬间，然后下意识伸手，往身旁摸去。
摸了个空。
杰森猛地坐了起来，在原来洛沭睡着的位置摸索好几下，还是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洛沭呢？
他的心在一瞬间猛地提了起来，黑暗中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任何声响。
“洛沭，洛沭？！”
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我在这儿。”
那人答道，随后顺着杰森的手摸到了他的脸，重复道：
“我在这儿呢。只是刚才下床喝了一口水。”
然后，洛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顿了一下，然后，用指腹摩擦过他的眼角。
他小声说：
“杰森……你，别哭。”
杰森：“……”
“没事，我只是，刚才做了个梦……”
洛沭没有戳破他。
心照不宣似的，谁也没有再提这个事情，两个人又躺了下来。
这张床比较简陋，睡起来其实有点硌，但是一向娇生惯养的杰森破天荒一句抱怨也没有，反而默默地伸出胳膊，靠着洛沭的脑袋。
这是让洛沭枕着睡。
洛沭却没有动，反而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杰森仰面躺了一会会儿，然后也翻了个身，是朝着洛沭的方向。
然后他往前凑了一下，伸出手从后面把洛沭搂住了。
洛沭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只不过片刻之后，杰森察觉自己的手被洛沭的手碰了一下。
本以为洛沭想把他掰开，只不过这只手只是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像是安慰。
又好像是洛沭在和他说：
好了，睡觉了，听话。
依然是黑暗。
杰森忽然又往前凑了一下，埋首进洛沭的脖颈。
是温热的。
是鲜活的。
“洛沭。”
杰森很小声，很小声地对他说：
“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