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金陵城。
尽管李剑下旨严密封锁前线不利消息，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一些关于前线战事失利、北恒火器凶猛的流言早已在坊间悄悄流传，搅得全国上下人心惶惶。
尤其是金陵城，消息来源广泛，想要掩盖都掩盖不住。
而这一日，一种更为直观、更具冲击力的东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金陵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清晨，集市刚开，守城的士兵、早起的小贩、赶路的行商，甚至一些官员府邸的门前，都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些却内容惊人且做工又非常精美的画册。
画册上的内容，与联军大营中流传的如出一辙，描绘着庆军如何在北恒炮火下惨败，如何被大华利用成为炮灰，配着那些诛心的字眼和丑化李虎、赵骁的漫画。
光是这些用作制作小册子的纸张都是大华从未出现过的细腻无比的白纸，这让许多人即便知道拿着这个不好，但是也舍不得扔。
因为除去里面的内容，这本就是一本非常珍贵的收藏品。
“老王这是真的么？庆国五万大军，一个照面就没了？”
一个街坊悄咪咪的招手对着一个老头问道。
王老头，摸了摸脑门，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
“怪不得前线一直没捷报，原来败得这么惨！”
“北恒的火器竟如此可怕？那......那我们大华军队......”
“看这画上说的，是元帅故意让庆军去送死？这......”
“嘘........你要死了，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呢，再说了庆军死了就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喊住老王的家伙，连忙不让老王说下去，免得这家伙越说越离谱。
像这样的场景在金陵城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
人们茶余饭后嘴里讨论的都是这些玩意。
甚至在大华的学院里面都悄悄的流传开了。
恐慌、质疑、愤怒......种种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北恒这精准的舆论打击，直接越过了官方的信息封锁，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每一个大华子民面前。
虽然朝廷很快派出衙役、兵丁全力收缴画册，严禁议论，但看过的人太多，那恐怖的画面和挑拨的言语已然深入人心。
一股对战争前景的悲观情绪，以及对朝廷、对军队的不信任感，如同瘟疫般在金陵城扩散开来。
皇宫内，李剑自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份画册。
他气得浑身发抖，将画册狠狠摔在地上，犹不解气，又用脚狠狠碾踏。
“逆贼！顾飞逆贼！安敢如此！安敢如此辱朕！辱我大华！”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北恒这一手，不仅打击了前线士气，更是在动摇他大华的统治根基！这比丢城失地更让他感到恐惧和愤怒。
“查！给朕彻查！这些画册是如何流入京城的？！所有传播者，格杀勿论！九族连坐！”李剑的咆哮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充满了暴戾与杀意。
然而，就在大华朝廷焦头烂额地扑灭国内舆论之火时，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庆国的土地上酝酿。
......
庆国，都城，汴州城。
与金陵的压抑不同，汴州城原本沉浸在大军出征、即将分一杯羹的乐观氛围中。
然而，当那些描绘着庆军惨败、被大华当成炮灰的画册，通过商旅、流民等渠道悄然出现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时，整个汴州城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赵将军的五万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这画上说的是真的？我们庆国的儿郎是被大华推出去送死的？！”
“岂有此理！陛下！我们要陛下给个说法！”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冤啊！”这是阵亡将士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
民情瞬间汹涌！尤其是那些有子弟在军中的家庭，更是群情激愤。
他们聚集在宫门外，要求朝廷给个说法，要求严惩昏庸无能、葬送大军的赵骁，甚至有人开始喊出退出联军，罢兵休战的口号。
皇宫，庆帝赵乾的御案上，同样摆着那份让他眼前一黑的画册。
看着画册上庆军将士在爆炸中粉身碎骨的惨状，看着那“庆卒送死”的刺目字眼，看着被丑化成蠢猪的赵骁，赵乾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倒。
他强行咽下那口逆血，脸色却已是一片煞白。
“废物！赵骁这个废物！”赵乾猛地将画册撕得粉碎，胸膛剧烈起伏。
朕的五万精锐啊！这可是他庆国积攒多年的家底之一，竟然一战尽丧，还落得个炮灰的污名！
这让他如何向朝臣交代？如何向国内汹涌的民意交代？
更让他心惊的是，北恒这一手太狠了。
这画册不仅打击了庆国的士气，更将他庆国牢牢钉在了愚蠢、被利用的耻辱柱上！
真是杀人不见血，比见血更加可怕。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一模一样的画册是怎么做出来的。
工部的人对着画册差点就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的看着，若不是场景不对，他定能如获至宝。
“陛下！”丞相一脸焦急地进言，“如今民怨沸腾，皆因赵骁轻敌冒进，致此大败，更损我庆国颜面！
必须严惩赵骁，以安民心！同时，需立即遣使责问大华，
庆国李虎为何坐视我军被歼而不救？他必须给我庆国一个交代！”
“还有，”兵部尚书补充道，“北恒火器之利，远超预估，神阙城俨然已成绞肉场。
臣以为，应该立即将赵骁将军率领的残余全部召回，以免.......以免遭受更大损失，甚至找到北恒的报复！”
赵乾听着臣子们的议论，脸色变幻不定。
严惩赵骁是必然，但向大华问罪？他还没这个胆子。
不过大臣们说道的话却是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北恒若是趁势反击......他不敢想象后果。
继续增兵？一想到那画册上描绘的恐怖场景，他就感到一阵寒意。
进退两难！
这就是赵乾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他原本想趁火打劫从大华手中分一杯羹，却没想到引火烧身，还被北恒用区区几张画册，将他逼到了如此尴尬危险的境地。
“传旨......”赵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无奈，“剥夺赵骁一切军职，押回国内受审！另，派使者前往大华，质询李虎......作战协调不力之责！”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维持联盟，但裂痕已生，信任已然破产。
毕竟庆国可是死了五万将士的，这让他肉疼到了极点。
赵乾的目光阴沉地望向东方，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到那座如同磐石般的神阙城，以及城头上那个让他恨之入骨又忌惮无比的年轻身影——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