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铺就地面之上,李十五不由皱起眉来:“有客,是谁?”
“是我!”
身后,一道悦耳女子声响起,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熟稔。
李十五回头一望,这姑娘一身素白长裙,腰间系着淡青丝绦,笑起来两只梨涡宛若藏着一汪春水,让他莫名想一巴掌抽过去。
偏偏对方身上,时刻散发着一种宛若实质般的‘善意’。
他道:“姑娘乃山官之女,躯体金贵若那天上之星,来在下这陋室可是有事?”
这姑娘,不止吞了他一枚孝丹,还服下过一枚善丹。
姑娘手背身后,双脚一踮一踮,笑得梨涡更深,开口就道:“你那丹药,可还有吗?”
“还是之前那般,一百个功德钱买上一枚。”
李十五自然摇头:“此丹乃是天成,两枚已是得天所眷,不曾有多。”
姑娘叹了口气,似有些失望:“这样啊,那打扰了。”
说罢,作势朝着天穹之中青铜门户而去。
李十五却是注意到,对方腰间挂着一木牌,上面似铭刻一男子人名,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这可是心上人?”
姑娘回头一笑:“曾经是,只是不久前他已然婉拒于我,自言醉心登仙之途,不想为女子之事所托。”
李十五习惯性对上者恭维:“以姑娘之尊贵,能被拒而不恼,且依旧悬挂这男子之名,倒是难得。”
姑娘笑意更甚:“是啊,是挺难得。”
“这木牌名为‘祈愿神木’,不知我爹从哪里弄来的,在上面铭刻心中之愿,日日念诵,有得偿所愿之力。”
姑娘说完便是把木牌捧在掌心,望着上面男子之名虔诚念诵。
“我得不到,许愿弯掉。”
“既不可得,望其断袖。”
“天意如刀,断我姻缘,吾心似铁,祝你红妆。”
“此情无所托,愿君为龙阳。”
“浮生若梦,请君易趣好男风……”
这姑娘口中低语不断,说了百十来句,句句不同样,偏偏都指向同一个意思。
李十五和缺门牙老头儿愣在原地,目光呆愣,简直宛若活见鬼一般,心中不断质问这他娘的又算哪一出?
姑娘终是停了下来,接着长长叹了一声。
“唉,我这是为他好,真的,真是为他好。”
“所谓修者财侣法地,其中这个‘侣’字,是人间万家灯火,有一处为自己而留,是困乏之时,心中会有所依靠,不至于太过孤独,这对修行有好处的。”
“他既然称自己醉心仙道,又不想为女子所累,我就帮他……为男子所累吧,这真是在为他好,你们懂吗?”
姑娘语气诚挚无比,目光又落在李十五身上,随口问了一声:“公子,你可有心系女子?你看我……”
李十五忙打断:“应……应该有。”
姑娘又问:“你是叫李十五对吧!”
“不……不是,这是我化名,我本名乃十五道君!”
不多时。
这位山官之女悄然离去。
只留李十五和着缺门牙儿老头,久久没回过神来,而是站在原地沉思许久。
只听老头儿念叨一声:“怪哉,这多好一个姑娘啊,怎么做出来的事,莫名邪里邪气的。”
他狐疑一声:“小子,是不是因为你那丹?”
李十五没有回应,只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这善丹炼制得没有问题啊,怎么……
匆匆之间,三个月已去。
妖歌和云龙子,两者并不在门岛,不知究竟去了何处,卦修鸣泉倒是在此地,不过整日里神出鬼没,不知鼓捣啥。
就连李十五身后老道,也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唉,到底何处去寻十五道君和黄时雨呢?”
李十五朝天叹了一声,他如今恶婴不见,即使随意在外走动,也无人拿人山律令来责问于他。
“以黄时雨性子,她似喜偷窥于我。”
“且按理来讲,这两位宛若跟屁虫一般,应该会自行出现在我所在之地……”
李十五捏着下巴,不断琢磨,他在想如何才能越过黄时雨,将十五道君那只善婴给取出来。
那玩意儿,和他之善名更配。
千丈天穹。
停台之上,小旗官依旧用乘风舟满载矿石,正卖力做那力工活儿。
见李十五凑了上来,不由关切问道:“李兄,快一年了,你功德钱凑够没?”
李十五微笑与之相对:“凑够了,我一共交了十年份的。”
他如今对‘付薪上工’一事并不抗拒,毕竟莫闷心借给他一座青铜小门,可借此往返浊狱之中,就算他给的租赁费用罢了。
说不定某一日,又得用其逃命。
“十……十年,那得多少功德钱啊!”,小旗官一阵失神,低下头去,“我一年之辛劳,不过百分之一个功德钱而已。”
李十五道:“你若缺功德钱,可向我借,不过得立下字据,且我得收你利息。”
“李兄,你是不是成元婴了?”,小旗官忍不住问。
李十五微笑不语,只是驾驭乘风舟,落向天穹之中一座青铜门户。
时日,就如此一日一日逝去。
李十五强迫自己不得空闲,只因他依旧那般,只要一得闲就忍不住的疑神疑鬼,将自己折磨得神魂错乱,披头散发宛若凄厉鬼物。
“下一个!”
李十五立身一处湖畔旁,额心轮回符文绽放黑光,身旁有一只磨盘大的血红收魂小鼓。
在他身前,有一百来位亡者排成长长队列,等着和他赌上一局,期待自己能重新活过一世。
“抬走,下一个!”,李十五打着哈欠,“一个个皆这般无能,给你们机会也不中用!”
他这段时日,就只干两件事。
学着小旗官当那力夫,驮运各种矿石山珍穿梭于人山各境,至于另外一个便是当那守鼓官。
只是至今,无一亡者能靠自己从他手底下多活一世出来,堪称全灭。
不久之后。
“完事儿!”,李十五扬了扬手,目光尤为随意。
接着驾驭乘风舟,朝着远处湖心一座百万人口城池而去,舟上满载着一种,一滴便是重若千钧的银色之水。
不多时。
“十五道君,你这无耻之人,这是当那乘风郎了?”,两男子眼神语气皆是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