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五置若罔闻。
如今,他已算胎动四声了。
前三声,算是恶婴自行胎动,至于之后,则需要完全靠他自己。
李十五喃声道:“如今我与‘恶婴’脐带相连,可以看作是一个整体。”
“既然如此,我就需要将自己当成一只‘鼓’,通过来敲打自己,让恶婴发出胎动之声。”
这其中本质,并不算是单纯的敲打,而是引起修士自身与‘神’的共鸣。
随着李十五头顶十道力之源头转动,他不再犹豫,而是单手持拳,以全部血肉之力化作一击,再次朝着自己胸口猛得砸去。
“噗!”,李十五一口血液喷吐而出。
他一颗心脏,被自己这一拳给活生生轰爆。
而在心脏爆裂的瞬间,三根血红脐带另一端传来一阵剧烈痉挛……恶婴的第五声胎动,终于被激发出来了。
“扑通!”
此刻,听着这一道新的心跳之声。
中年依旧露出微笑,口中连吐三字:“妙,妙,妙!”
“胎动五声,五声曰‘沙’!”
“胎动五声修士,可以心念一动之间,整个人好似金色流沙一般散开,化作一颗颗小如流沙般的微粒,等再次出现,已是数千里之外。”
老者依旧冷哼:“有什么用?”
“说到底,不过是一种另类遁法而已,又不是真的肉身散成数不清细小微粒,此等境界太过高深,不是元婴就能成的。”
中年回道:“我只是单纯觉得,恶修之法从元婴境开始,才变得越发像一个修士,手段也高明许多。”
“不像金丹之境时,大伙儿多是催动力之源头,举起拳头互相梆梆乱砸,又或是举起兵刃互相乱砍,同时口中吟诵莫数眼中星,数至第几颗时,汝即成为……”
数里之外。
某道君一袭白衣随风而扬,他定定站在那里,一直朝着李十五所在之方位投去目光。
终于,他沉声问了一句:“时雨,你为何说这个假人李十五成,我才能成?”
“本道君向来纯粹如一,白玉无瑕,平生更是只做善事,故我元婴破境,同他又有什么关系?”
虚空之中,女声若细雨润石,轻声笑道:“道君啊,我得看看李十五如何破境的,才知道如何下笔啊!”
某道君忍不住皱起眉来:“下笔,时雨你下笔什么?”
女声笑意愈发明显,随着风声在这片林间飘荡开来:“自然是,写他有多坏,写道君你有多衣不染尘啊!”
某道君:“真的?”
时雨莞尔:“道君你,如今可是不信小女子了?”
某道君低下头来,语气说不清道不明:“怎能不信。”
“师父乾元子已死,师兄弟们早已往生,世人皆不懂我,本道君一直能信的,从来就只有你而已!”
女声轻叹:“道君,没事的!”
“那李十五,可是整日里都在琢磨谁在害他,他谁都不信,连自个儿都是信不过,这种活法真挺难熬的,你日子简直比他好过上太多太多了,咱们算是比上不足,比下可太有余了……”
青石之上。
“咳咳,咳咳!”
李十五忍不住狂咳几声,咳出一大团肺腑碎肉出来。
“胎动,五声了啊!”
此刻那只恐怖恶婴,已下了十六道脊骨阶梯。
李十五再次催动十道力之源头,全力化作一击轰向自身,只是除了骨骼崩裂之声外,没有新的胎动响起。
见此,他无声沉默下来。
接着左手食指眼珠子陡然睁开,一把惨白纸弓从中凝聚而出,自然是纸人羿天术。
李十五从青石上站起身来。
只见他右臂持着纸弓,接着抬起左腿,以脚指勾住弓弦,竟是纸弓方向朝里,对准自己来射。
“唉,像这样朝自己开弓,双臂还真拉不开。”
“也只能这般,以如此另类方式开弓了。”
随着李十五脚尖勾住弓弦,左腿缓缓绷直。
顷刻之间,一根血红箭矢凝聚而出,那种湮灭一切之杀机,似让天地都为之一阵心悸。
“咻!”
随着一声轻吟,箭矢化作的血色洪流,直直朝着李十五腹部位置汹涌而去。
将他整个腹部,破出一个碗口大的空洞,其中内腑和血肉全部被湮灭一空,只剩边缘一根根肉芽儿还在微微蠕动,似想自行修复肉身。
偏偏纸人羿天术之力依旧残留,其携带的那种湮灭之力,正和这一股生机不断对抗着。
在他周遭。
拢共三万来只欺软怕硬妖,个个顶着一对烛火似的幽红小眼,口中发出不成语调怪异嘶吼。
自李十五一根根拆下自己脊骨时,它们就是这般,似在说不愧是自己主子,真给它们看爽了。
“扑通!”
第六声胎动,终于在这个时候随之响起。
中年不由点头:“胎动六声,六声听万物!”
“胎动六声之修士,他们双耳可以随时聆听草木,金石,万物之音,亦是可听见天外之呢喃,神奇不可言喻啊!”
老者又是冷笑:“天外之呢喃?”
“鬼知道这些呢喃是什么,过往岁月以来,可是有不少胎动六声修士,就是因为听这些所谓的呢喃,将自个儿活生生给听成白痴!”
中年无奈:“道友,你为何一直拆我台?”
老者目不斜视:“老夫向来耿直,只会实话实说。”
他朝着李十五盯去,沉声道:“以身为鼓,以力为槌,脐带相连,引动共鸣!”
“元婴破境说到底,就是引动人身上的那一尊‘神’,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中的那一尊‘神’。”
“胎动声越多,代表这尊‘神’苏醒程度越深,反馈给修士的也就越发不同凡响。”
老者猛出一口气,重声道:“可你们瞅瞅,这小子完全是一副不要命架势,在敲打他自身这一只‘鼓’。”
“敢问有哪个正常人,抬手就把自己心脏一拳轰爆的?”
“这样破境,还要命不要?”
“说他不是肉果儿,这有谁信?”
中年道:“他引动的这一尊‘神’,太过不同凡响了,可能他唯有这般不要命,才能使得其胎动。”
此时。
李十五手中纸弓并未散去。
他低着头,轻声一句:“反正老子是植物人,又不怕死,再来!”
只听他口中轻语:“胎动三声,其名为‘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