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江宁率领众人进入扬州知府衙门,整个府衙瞬间被锦衣卫全面接管,原有的衙役人等尽数被押入大牢。
江宁随即命温体仁紧急书写安民告示,张贴全城,安抚百姓,又令曹变蛟率领一万兵马尽快平息城内动乱,如遇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紧接着,他派遣老魏、郭允厚、卢象升三人率领一万兵马前往扬州码头,将聚集在那里的数万盐工、各地客商及盐帮帮众全部控制起来,若有必要,可直接杀人立威。
随后又命令高文彩率领人手,捉拿盐帮帮主谢文龙及其骨干成员。
众人领命后立即行动,大队官兵随之而动,一时之间,整个扬州城内剑拔弩张,到处都是朝廷大军的身影。
一些原本正在四处打砸抢烧的泼皮无赖、街头混混见状想溜,直接被士兵抓了起来,从他们身上还搜出大量百姓财物。
很快便有苦主前来指认,经过确认之后,京营士兵毫不手软,拔刀便砍,整个扬州城内瞬间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与江宁这边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相比,袁可立那边则显得温和些。
在许显纯的护送下,他来到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前,门前同样聚集着大量闹事的百姓、学子及盐工。
见此情景,袁可立脸色铁青,许显纯也不废话,直接下令士兵开道,胆敢阻拦者,棍棒伺候,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眼见有人竟敢跟锦衣卫耍横,许显纯的暴脾气再也按捺不住,二话不说,直接命锦衣卫拔刀,一口气砍了数十人。
随着许显纯杀人立威,聚集的人群愈发躁动,不少人打算逃离现场,盐商安排的人手也想趁机鼓动百姓继续反抗,可无一例外,只要有人敢扯着嗓子喊话,锦衣卫便是一刀。
一口气杀了上百人后,在场众人全都安静下来,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随后,袁可立请出圣旨,当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两淮盐运使柴松、巡盐御史李如令勾结盐商,欺君枉上,为官数载,上不能安分守己、鞠躬尽瘁报效朝廷,下不能安抚百姓,反而贪污受贿、侵吞盐税,致使百姓生活困苦,罪大恶极,就地斩决!”
许显纯随即命锦衣卫撞开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大门,大批锦衣卫蜂拥而入,很快便将躲在床底下的柴松与准备从后门逃跑的李如令二人抓了出来,直接拖到袁可立面前。
二人看着脸色铁青的袁可立与满脸凶相的许显纯,当即吓尿了,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
袁可立对此冷哼一声,许显纯二话不说,直接让锦衣卫将两人按倒在地,亲自动手将他们斩首。
这一下,在场众人全都被震慑住了,万万没料到朝廷钦差行事如此果断,两淮盐运使、巡盐御史说杀就杀,个个都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袁可立看着面前这几千人,叹了口气,转头对许显纯道:“许大人,把这些人都放了吧。”
许显纯闻言面露难色,走到袁可立身旁小声道:“袁阁老,侯爷交代过,凡是聚众闹事、围攻官府的,一个都不能放,全都就地看押起来,稍后他另有安排。”
袁可立闻言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随后命一众锦衣卫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的卷宗全部搬了出来,准备开始查账。
与此同时,郭允厚、老魏、卢象升率领兵马也已赶到扬州码头。
只见整个码头乱作一团,商船全都停靠在一起,无数盐工聚在一处,更有客商破口大骂,还有人哭得死去活来。
看到朝廷兵马到来,众人都都躁动起来,毕竟江宁等人一路南下,可没留下什么好名声。
在众多注视之下,官兵之中走出两位老者,正是老魏与郭允厚。
看着在场众人,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开始分头行动。
老魏负责安抚码头上的盐工及百姓,郭允厚则负责安抚各地客商。
老魏不愧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又有与百姓打交道的丰富经验。
他并未理会在场年轻人眼中的愤怒与怨恨,而是直接找了几名年纪稍大的盐工。
老魏先是表明身份,吓得几人连忙就要跪地行礼,他赶忙制止,随后一口一个“老哥哥”“老兄弟”地叫着,对众人一阵嘘寒问暖,很快让一众盐工放下了戒备。
毕竟以老魏的身份,只需一句话,他们这些人就得见阎王,如今他如此客气,众人也不敢放肆,就算不给老魏面子,也得给朝廷面子。
闲聊一阵后,老魏趁机询问盐工们的待遇及平日家庭生活情况。
听到询问,几名老盐工瞬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老魏诉说着底层盐工的辛酸。
老魏听完,直接红着眼眶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差点背过气去,这可把几位老盐工吓坏了,暗自纳闷:“这魏公公这是怎么了?
遭罪的是我们,他怎么哭得比我们还伤心?”
片刻后,老魏在众人的安抚下缓和了情绪,哽咽道:“老哥哥、老兄弟们,还有这些年轻后生,是朝廷亏待了你们,我们来晚了!
不过你们放心,朝廷派我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咱家知道,朝廷如今重制盐纲盐引,废除之前发放的盐引,盐商们才罢市的,让你们没了活计,快要断了生路。
但请大家摸着良心想一想,整天给盐商们当牛做马,这样的日子过得顺心吗?”
听到老魏这句灵魂拷问,在场众人全都陷入沉思。
紧接着,一名老者满脸苦涩地说:“魏公公,可要是小老儿们不给盐商老爷们干活,家中老小都得饿死呀!
干了,好歹有条活路。
要是不干,全家都得饿死。
不瞒您老人家,小老儿二十年前就不想活了,当年小老儿的爹也在这码头做工,结果被那狗日的黄伯仁他爹克扣工钱。
小老儿的爹去找他们理论,被一顿毒打抬了回来,幸亏街坊邻居出手相助,才没被当场打死,可抬回家后不到一个月便撒手人寰了。
若不是家有老小,小老儿二十年前就跟这群狗日的拼了!”
说到这里,老者已泣不成声,身旁众人也跟着抹眼泪,身后的年轻人更是满脸苦涩。
身为底层百姓,他们祖祖辈辈没少受盐商的欺压与剥削,可离了这些盐商,他们压根活不下去。
老魏听得双眼喷火,就在这时,一名老者红着眼眶叹息道:“魏公公,您老人家有所不知,我们老兄弟几个都是一个村的,祖祖辈辈都在码头当盐工。
当年一个村,我们兄弟几十人,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老骨头了,剩下的不是病了、伤了,就是被盐商们逼迫死了……”
身旁众人闻言,眼中全是止不住的悲伤与愤怒。
老者痛哭道:“我们贱命一条,这种牛马不如的生活早就过够了,我们早就想死了,可真正该死的不是我们呀!”
说完,老者嚎啕大哭,身后无数年轻人也纷纷落泪。
此时的老魏只觉一股火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掌不知不觉间用力过猛,竟将手里的两颗核桃捏得粉碎。
他看着众人的神情,直接站起身来,扯着嗓子喊道:“各位老兄弟们、年轻后生们,大家都不要闹了!
你们的情况咱家都知道了,咱家不会坐视不理的!
现在全都排队登记姓名、籍贯,以及你们是给哪家盐商做工的,然后每人发两个月的工钱,大家先回家歇着。
等钦差大人整顿好盐务,你们再回来重新做工。
咱家魏忠贤用这条老命向各位保证,到时候你们的工钱直接翻倍,待遇也比现在好!
倘若咱家说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众人全都愣住了,刚才对老魏及朝廷的怨恨,此刻烟消云散。
身旁几名老者满脸震惊地望着老魏,其中一人鼓足勇气小声问:“魏公公,您老人家说真的?
小老儿们和后生们每人白领两月工钱,啥都不用干,在回头来干活,工钱还能翻倍?”
老魏闻言笑道:“老哥哥呀,咱家这辈子从不说谎,又怎会欺骗你们?
说到底,咱家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大家的艰难。”
听到老魏再三保证,一众盐工难掩激动之色,无数年轻人直接欢呼起来。
他们聚在码头闹事,一来是发泄对盐商长期压榨的不满,二来是希望朝廷能管管这些黑心肠的盐商,把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当回事。
毕竟前些年,朝廷也派过数次钦差来整顿盐务,结果无一例外,盐税或多或少增加了些,可他们这些底层盐工的生活毫无改变。
没曾想,老魏竟直接许下工钱翻倍的承诺,这让他们怎能不激动?
随后在老魏的号召下,众人赶忙排起长队登记,老魏更是亲自扶着几名老者率先登记。
京营将士也放下刀枪,拿起纸笔帮忙登记。
就在这时,有几名年轻人或许太过激动,想插队,被老魏发现,二话不说直接赏了几个大耳刮子,边打边骂:“你他娘的长得人高马大,还要插老人家的队,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青年汉子瞬间羞得脸色通红,一言不发,乖乖跑去重新排队。
老魏则与一众年纪稍大的盐工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让一旁的卢象升惊叹连连,毕竟在他印象中,老魏除了抄刀子砍人便是凌迟人犯,却没料到老魏搞群众工作还是把好手。
这几万盐工,如今看老魏的眼神满是敬重与崇拜,这活换了他卢象升来做,怕是只能动用武力镇压了。
与老魏相比,郭允厚这边则更轻松些。
老郭直接将一众各地客商召集在一起,一个劲儿地表示,这次朝廷突然重置盐纲盐引、废除之前的盐引,事发确实仓促,让他们损失不少,但朝廷不会让他们白白损失,定会给出优惠政策和待遇弥补。
随后又热情询问众客商的姓名、籍贯、经营生意、规模及年收入。
老郭满脸笑意,在一众商人看来却总透着股不怀好意,可此刻朝廷官兵在侧,他们也不敢摆谱,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老郭听完后脸上笑意更浓,随即拍着胸脯保证,朝廷不会让他们白白损失,还请大家稍安勿躁,过几日,朝廷钦差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并让众客商排队登记姓名、籍贯、涉及产业及生意规模。
这要是在平时,众商人恐怕早就翻脸了,商场上询问别人赚多少银子,可是大忌。
但此刻,一群如狼似虎的京营官兵站在一旁,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希望朝廷还顾及些脸面,只好老老实实排队登记。
就在老魏和老郭安排盐工与客商登记时,高文彩率领人马也火速赶到。
众人见状都愣在当场,只见高文彩面无表情,冷声喊道:“奉钦差大人之令,捉拿盐帮郑二奎、葛大强、洪小宝、王三发……”
老魏和老郭闻言,赶忙走上前来询问:“高大人,这是何情况?”
高文彩赶忙对二人行礼,开口道:“回魏公公、郭老大人,这些盐帮众人勾结盐商,平日里没少欺压盐工、违法乱纪,所以侯爷命卑职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
听到高文彩的话,老魏立马发动群众搜捕名单上的人。
很快,在一众盐工的指认下,这些人全被抓了起来。
随后,高文彩押着盐帮众人火速返回知府衙门,向江宁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