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再次开口询问李军:“那如今,贵州其他土司都是什么情况?
还有没有跟安邦彦一起图谋不轨的?”
李军听后,脑袋如拨浪鼓般直摇,随后一脸正色地回答:“回禀大人,安邦彦之所以敢起兵造反,是因为奢崇明在重庆造反,声势浩大,他才有了底气。
这些年,水西安氏在贵州迅速发展,积累了一定实力,还趁机吞并了其他土司不少地盘。
再加上田氏这些年势力日渐衰败,水西安氏便成了贵州境内最大的土司,才有了不臣之心。
但自从奢崇明被朝廷以雷霆手段平定后,现在贵州境内其他土司都小心翼翼,生怕朝廷围剿安邦彦时,把他们也一并清算。”
江宁听后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李军退下。
江宁心中明白,如今贵州除了举旗造反的安邦彦,就属田氏能挑起大梁,只要收拾了田氏,其他问题便都好解决。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匆匆前来禀报:“启禀大人,贵州宣慰使田中文求见。”
江宁闻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本官还没去找他,他倒自己上门了。
让他进来。”锦衣卫领命匆匆离去。
不多时,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进大厅。
此人身材矮胖,一双眯眯眼,看起来像个弥勒佛,身上穿着极为不合体的飞鱼服。
他走进大厅后,先是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坐在上位的江宁身上。
随即赶忙躬身行礼道:“下官,贵州宣慰使田中文,见过四省总督江大人。”
江宁并未回应,只是冷冷地盯着田中文。
被江宁这样盯着,田中文心里直发毛。
他火急火燎赶来,全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田征。
毕竟这位四省总督江大人在四川可是把奢崇明一系土司收拾得服服帖帖,拥兵十万的奢崇明,据说这会儿都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
由此可见,这位江大人手段狠辣。
田中文目光悄悄瞥向坐在一旁的巡抚王三善和总兵鲁钦,试图从二人那里看出些端倪,却见二人都低头不语,脸色难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现场气氛安静得让人害怕。
不一会儿,田中文额头上便布满了冷汗。
就在这时,江宁淡淡地开口道:“原来是田大人来了,坐吧!”
田中文如梦初醒,赶忙道谢:“江大人。”
随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小心翼翼地坐到一旁。
这时,江宁露出略带玩味的笑意,问道:“不知田大人来找本官所为何事呀?”
田中文一听,赶忙站起身,表情尴尬地说道:“下官此次前来求见江大人,是为了下官那不孝之子田征。
听下人来报,孽子在江大人面前有无礼之举,所以下官便赶忙过来,打算将这逆子带回家中,好生训诫一番,以示惩戒。”
江宁闻言,冷笑一声,心想这田中文倒不傻,还知道找个理由,只是这理由太过儿戏,自己可没那么好糊弄。
随后,江宁一本正经地说道:“田大人多虑了,令公子在本官面前不过是些许小事,何必在意呢?”
听到这话,田中文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这位江大人不打算追究田征的无礼之罪了。
谁知,江宁紧接着笑着说道:“朝廷自有法度,本官向来公事公办。”
随后,江宁转头对李若琏说道:“给田大人说说,在钦差面前无礼是什么样的罪?”
李若琏点了点头,一脸正色道:“钦差代天子巡视四方,等同天子亲临。
田征今日在钦差面前做出无理举动,等同藐视朝廷律法,藐视天子威严。
按律,杀无赦!”
听到这话,田中文整个人愣在当场,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赶忙哀嚎道:“求江大人网开一面,下官那逆子平日被下官宠溺坏了,不懂礼教。
但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那逆子绝对没有藐视朝廷天威的心思,还请江大人明鉴啊!”
说着,田中文便跪地不停磕头求饶。
江宁见状,心中暗喜。原本只是想给田中文一个下马威,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要是这田中文吃软不吃硬,自己就得另做打算,没想到他软硬都吃,这可太好了。
最后,江宁笑着站起身,走上前去将田中文扶起来,说道:“田大人,方才本官只是按朝廷律法而言。
但田大人镇守贵州多年,对朝廷忠心耿耿,先祖更是在万历年间协助朝廷大军平定播州杨氏叛乱,立有大功,本官又怎会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呢?”
听到这话,田中文心中松了口气,同时心中暗骂:“好你个四省总督江大人,果然不是善茬,刚才还说公事公办,这会儿又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但田中文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说道:“多谢江大人手下留情,还请江大人让人将那逆子带过来,下官当着江大人的面好好教训一下他,非把他两条腿打折不可!”
江宁闻言,对着旁边的李若琏使了个眼色,便不再说话。
不多时,田征被带了上来。只见被带到大堂的田征依旧傲气十足,嘴里还叫嚷个不停。
看到田中文,田征顿时喊道:“爹,你怎么才来呀?
这些朝廷的大人们也太霸道了,为了点小事就把儿子抓到巡抚衙门。
你要再来晚点,说不定儿子就见不到您了。”
随后又转头看向王三善发起牢骚:“王大人,我好歹也算您的侄子辈儿,您怎能见死不救呢?
还有你,老鲁,平日我爹可没少照顾你啊!”
听到田征的话,王三善和鲁钦气得脸色发黑,心中暗骂:“这地主家的傻儿子,真是分不清轻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就敢在这里口无遮拦。”
此时,田中文心中早已愤怒到了极点。
看着喋喋不休的傻儿子,二话不说,左右开弓便是两个大嘴巴子,直接将田征抽翻在地,随后抬腿便开始踩了起来。
边踩边骂道:“你个畜生、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我田氏满门?
在钦差面前还敢如此放肆,简直目无王法。
老子今日便打断你这畜生的狗腿,省得你再出门给老子招灾惹祸!”
田征被打得哀嚎连连,却仍不满地喊道:“爹,你打我干什么呀?
我没做错,我不过就是……”话还没说完,又是两巴掌,打得田征惨叫连连。
江宁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叹,虽说如今田氏没落了,但这田中文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分明是在下死手,在自己面前演苦肉计,倒也有几分手段。
与此同时,田中文心中也是暗自叫苦,这江大人再不开口阻拦的话,自己这独生子就要被自己活活打死了。
坐在一旁的贵州总兵鲁钦抬头看向王三善,似在询问该怎么办,王三善微微摇了摇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现在这局面,明显是四省总督江大人在和田中文过招,不是他们两个能够参与的。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江宁赶忙快步上前,说道:“田大人,这又何必呢?
令公子也不是有意的,您又何苦下这么狠的手呀?”
说着,便将田中文拦下,转身又把田征拉了起来。
抬眼一看,好家伙,田征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口鼻流血,整个人哼哼唧唧,眼泪直流。
江宁故作惊讶道:“田大人,这好歹是您亲生儿子,您这下手也忒狠了些吧!”
田征含糊不清地哭诉道:“爹,我还是不是您亲儿子啊?
您这分明是要把我往死里打呀!您把我打死了,谁来继承您宣慰使的官职呢?
您的心也太狠了呀!”
听到儿子这话,田中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随后,田中文转身对江宁行了一礼,说道:“让江大人见笑了。
若无事,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说着,一把拉起田征就想走。
眼见田中文想脚底抹油开溜,江宁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赶忙开口说道:“田大人,留步!
本官奉旨督办西南四省军政要务,刚到贵州,还有许多事情不甚了解。
今日正好向田大人请教一番,还望田大人不吝赐教。”
听到江宁这话,田中文内心猛地一紧,知道今天想要走出巡抚衙门,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随后一咬牙,强挤出笑容说道:“指教不敢当,下官身为贵州宣慰使,镇守一方,江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说无妨。”
江宁笑着问道:“不知田大人对安邦彦公然造反一事,有何看法?”
听到江宁的问话,田中文立刻一脸正色地说道:“安邦彦这畜生狼心狗肺,朝廷对我等土司向来不薄,他竟人面兽心,公然造反,背叛朝廷,实在是我等土司中的败类与耻辱。
下官与他势不两立,若是江大人有需要,下官愿调麾下兵马,跟随朝廷大军一同围剿安邦彦这个狗贼。”
与此同时,田中文心中暗自得意:该装的孙子也装了,该表明的立场也表明了,该表达的态度也表达了,这下你这位江大人还能怎么拿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