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剑心站在墓园里,看向眼前这重重叠叠的白色墓碑深吸一口气,抬剑出鞘向园中狠狠劈出一剑。
“轰————”
剑光如瀑,摧枯拉朽的气浪席卷整座墓园。千百块墓碑在轰鸣中碎裂飞溅,大地震颤着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地平线处,浓稠如墨的黑雾翻涌而起,顷刻间吞没了日光。
江剑心的睁大眼睛——那雾中弥漫的气息阴冷刺骨,却又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化作令人战栗的温暖。
“哗啦!”
棠光剑突然在她手中剧烈震颤,剑身迸发的幻想之力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眨眼间,三尺青锋化作纸剑,轻飘飘钻回她的袖中。
江剑心怔然望着空荡的掌心,经脉中奔涌的剑气正被某种古老力量压制——她当初以为是水下污染区在刻意压制她的剑,实际上没想到,却是这股第四周目的力量排斥棠光剑。
“呜呜……”
黑雾深处传来幽咽的呜鸣,隐约有事物在其中沉浮。
她下意识伸手,指尖尚未触及雾霭,身后突然炸开刺耳的金属嘶鸣。
“嗡————”
水箱地铁撕裂轨道呼啸而来,惨白的车灯将她的影子钉在地上,钢铁巨兽正以碾碎一切的姿态逼近。
【它急了。】
脑海中的直觉泛起涟漪。
【这片活着的污染区,早把你的遗物当成了养分。】
【见你要取走,它便想杀了你。】
江剑心咬紧牙关,水箱地铁的轰鸣已近在咫尺。
透过浑浊的玻璃,能看见人鱼扭曲的身影在暗流中游弋,惨白的车灯如利剑般刺来,照亮她眼中翻涌的杀意——以及那道突然挡在她面前的半透明身影。
兜帽孩童“咔嗒”收起伞,金色法阵如日轮般在脚下绽放。
她微微侧首,帽檐阴影中露出的唇角锋利,声音却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入睡:
“拿着东西走吧。我这道残影守在这里……”
法阵金光突然暴涨。
“等的就是今日。”
地铁的咆哮已震耳欲聋,她却只是平静地望向那钢铁巨兽:
“它吃了太多我的力量,现在连苍江的支流都被它占满了。”
法阵纹路一圈圈荡开,化作万千金丝。
“你斩不断这因果,但我能连根拔起。”
黑雾一层层裹住江剑心,四周水汽凝结成湍流托着她上浮。
低头时,只见那小小的身影独自站在深渊般的法阵中央,袭来的地铁在金芒中寸寸崩解。
金色与黑色交织的漩涡里,数不清的人鱼化作银鳞小鱼,整片污染区的站台、楼宇都在坍塌中游出鱼群,整条苍江都在她脚下沸腾和咆哮。
黑气之中,有冰凉的事物被塞进掌心。
江剑心在两道毁灭性力量的撕扯中闭上眼睛,终究没听见那声随气泡浮上水面的叹息:
“唉,吾乃死寂之神,神位居于真理之上,无需信徒歌颂伟绩,自受千万香火祭拜。”
“……日后出去,别说自己是死寂之神的信徒了。”
“我很强,但不收徒啊。”
……
夕阳西沉,将苍江入海口染成一片血色。
殷举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刚给自己沏好一杯枸杞茶,茶水还未及入口,门外便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殷、殷长老!”
下属踉跄着冲进院子,气喘吁吁的来到他的小屋前,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
“您快去江边看看——苍江,苍江它疯了!”
殷举指尖一顿,温热的茶汤在唇边停留。
他缓缓抬眉,眉间沟壑又深了几分:
“什么?我刚刚才疏通过洪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茶杯“咔”地搁在案上,透过天光,他看见下属惨白的脸上映着水光——她穿着老干部同款行政夹克,头型潦草的像是刚流浪回来,下身穿的绑腿裤上全是土,还有大片棕色的泥水痕迹。
千里之外,暴涨的江水正吞噬着堤岸,像是整条苍江都在发出狰狞的冷笑
殷举马上拿起保温杯,一边走一边问道:
“现场现在什么情况,人员疏散了没有?”
“洪水来的猝不及防,我们来不及疏散人……而且水量太大了,根本无法管控。”
下属汇报道。
殷举深吸一口气,湿润的江风裹挟着泥沙的气息灌入肺腑。
因为要治水,他住的离苍江很近,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也看见了远处决堤的苍江水掀起的巨大浪涛。
他拍了拍下属的肩头道:
“小张,你去把外围人全疏散了,另外通知港口枪手会和无忧杀手阁,派人运送物资以及维护秩序。”
下属快速跑开去执行任务,殷举目光一凛,对着远处翻涌的滔天巨浪缓缓抬手。
“嗡——————”
刹那间,奔腾的江浪骤然凝固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
滔天水墙微微颤动,竟如活物般向他俯首,四周翻涌的浪涛也纷纷调转方向,朝他所在之处汇聚。
他双臂一展,沸腾的江面顿时如被巨掌按压,轰然平息——唯有水位仍在迅速攀升。
浪峰托着他缓缓升起,下方奔逃的人群惊愕回首,只见原本即将吞噬一切的狂潮竟戛然而止,回缩成一道通天水墙,将暴动的江流死死拦阻。
最高处,一道身影迎风而立——行政夹克被气流鼓荡,保温杯仍稳稳握在手中。
那是个面容青涩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
放末世前还在上高中的年纪,此时脸上却是一派令人信任的沉稳。
少年眉目沉静,身形如松,往那一站,便成了整座海都的定海神针。
“是水神大人!”
“水神来了!我们得救了!”
海都底层的民众大多只是普通人,不知道殷举在天赋界的名号,只知他是庇佑苍江流域黎民苍生免受洪灾的“水神”。
殷举立于浪巅,对下方的呼喊充耳不闻,只是低头抿了一口杯中枸杞茶,目光沉沉地望向暴动的江流。
控水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此刻的苍江……不对劲。
——且不说别的,这江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