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拉契亚山脉中的某个煤矿小镇。
得益于全球煤炭需求量的逐年飙升，这座小镇日新月异地发展着。
从工厂、发电厂，到船舶、飞艇、火车等交通工具，
在这个时代，煤炭是所有工业领域都不可或缺的资源。
即使是没有马车的乡村，也需要煤炭作为取暖燃料。
然而，煤炭产量却远远跟不上日益增长的需求。
虽然大陆各地都在开发新的煤矿，但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却严重不足。
因为采煤是一项非常危险、肮脏且辛苦的工作。
因此，煤炭价格和矿工的薪水每天都在上涨。
甚至在炼金术学院里，也流传着这样的传闻：
在期末考试中，有一道题是“点石成金需要什么？”，一个学生竟然堂而皇之地写下了“矿车和镐”。
还有一次，老师让学生们上山采集炼金材料，结果他们都在煤矿附近捡煤炭。
据说，前者得了A+，后者则用卖煤炭的钱买齐了所有材料。
当然，炼金术学院的这些故事，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
炼金术师们使用的材料中，有很多一小瓶就价值几吨煤炭。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传闻，是因为煤炭在这个时代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了。
建在城镇和矿井之间的煤炭交易所，专门负责与城镇以外的地区进行煤炭交易。
这是一栋三层高的木制建筑。
交易所的工作人员会根据每小时更新的产量，以及从其他地区得到的消息，综合考虑交易价格和交易量，将最新的煤炭售价挂在一楼大厅的公告栏上。
在大厅里等待的商人们，看到价格后，有的会冲向柜台，有的会犹豫不决，有的则会退到一旁观望。
在柜台前忙碌的商人们，口袋里的支票越来越少，手中的合同却越来越多。
一旦达到目标，他们就会拿着厚厚一沓合同，赶往电报局或机场。
想要签订长期煤炭供应合同的客户，会被带到二楼。
那里主要是大型商会的代理人出入的地方。
而三楼，则是进行其他交易的商人们的场所。
也许有人会问，煤炭交易所除了煤炭之外，还能交易什么？
但这项交易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煤炭本身。
那就是煤矿的开采权、所有权和经营权。
所有权交易很简单，只需要在文件上更改几个名字就可以了。
开采权交易稍微麻烦一些，需要召集各个矿井的经营者，就手续费讨价还价。
而经营权交易最为重要，因为它会直接影响煤炭产量和市场价格。
此刻，坐在煤炭交易所所长对面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她想要进行所有三种权利的交易。
两周前，当她来到交易所时，所长还以为今天是四月一日，也就是基尔库斯节。
四月一日是小丑们纪念他们的邪魔的日子。
据说，在这一天，无论开什么玩笑，说谎话，都会被原谅。
一台看起来有几十公斤重的，像小牛犊一样大的机器，以及几个抬着机器的壮汉。
再加上一个戴着连接机器的金属面具，留着绿色头发的小女孩，自称是某个知名大商会的代理人，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玩笑。
如果不是所长的秘书在路上提醒他“铁面人”的线索，他很可能会在初次见面时闹笑话。
铁面人。
啊，我想起来了。
贝格森商会，一个近年来发展势头迅猛的商会。
有传闻说，他们有一位智囊。
而这位智囊的真实身份，正是会长杰拉尔·贝格森的独生女，这件事也是最近才被曝光的。
艾娜伊丝·贝格森。
据说她出生时就患有肺病，五岁起就必须依靠特殊的机器才能生存，身体非常虚弱。
商界一直流传着她很聪明的传闻。
但这只是因为杰拉尔·贝格森四处炫耀自己的女儿是天才。
就像父母看到孩子在地上涂鸦，就会觉得孩子有绘画天赋一样。
没有人会把溺爱孩子的话当真。
但是，随着传闻逐渐变成实绩，并且取得了成果，人们开始关注她。
当然，即使是这些人，也认为她的能力仅限于提一些建议而已。
所长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孩，也是这么想的。
啊，杰拉尔会长是想让女儿来体验一下实际工作吧。
他并不认为她真的会以商会代理人的身份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
大概只是在二楼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吧。
为了照顾贝格森商会的颜面，以及鼓励体弱多病的女儿，只需要在交易金额后面多加几个零就可以了。
但当她一本正经地谈起所有权、开采权和经营权时，所长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尴尬的表情。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竟然谈论矿山的权利。
更让他吃惊的是她想要交易的内容。
她想买下这座城市里所有煤矿的权利。
当然，像贝格森这样的大商会，完全有能力买下这座城市里所有矿井的权利。
但能否从中获利，又是另一回事。
几十个矿井错综复杂的所有权、开采权和经营权，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商人，也很难处理。
即使买下了所有权，也可能因为需要经过其他矿井才能到达矿区，而不得不支付高昂的通行费。
即使买下了开采权，也可能发现矿井已经被挖空，只剩一个空壳。
即使买下了经营权，也可能面临各种各样的欠款和拖欠的矿工工资，这种情况在这个行业里屡见不鲜。
而且，所有这些权利，在每个矿井都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有些矿井的收益按照权利人的比例分配，有些矿井的收益按照开采深度划分。
还有些矿井拥有其他矿井的矿车轨道维护义务，或者可以直接拿走开采出来的煤炭的权利。
煤炭交易所的作用，就是协调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无论各个矿井的权利如何，他们都会统一收集、处理和销售开采出来的煤炭，并在内部计算成本后进行结算。
交易所则从中收取手续费。
而这个女孩，却想买下这座城市所有矿山的权利。
难道……
她想解开这个乱麻？
所长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
当然，如果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动用几十名员工，也许可以做到。
只是理论上可行而已。
但这并不划算。
对于商会来说，把这些资源和人力投入到其他地方，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但女孩却信心满满。
所长抱着让她体验一下的心态，允许她查阅煤炭交易所的资料室。
就当是来实习的吧。
但他错了。
仅仅两周的时间，女孩就让煤炭交易所关门大吉了。
她拿着从煤炭交易所带走的资料和文件，坐在酒店房间里，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解决了所有权利之间错综复杂的经济和法律问题。
她从乱麻中，抽出了一条清晰的线。
几十项权利是如何运作的，以什么价格交易的，甚至难以理解。
可以确定的是，现在这座城市里所有矿山的权利，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正如传闻所说。
不，比传闻更厉害。
所长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孩。
面具下传来嘶嘶的呼吸声，以及平静的眼神。
因为金属面具遮住了她的口鼻，所以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这就是被称为商界奇才的女孩。
所长对她的能力感到钦佩。
同时也对自己的处境感到绝望。
因为她递给他的，是解雇通知书。
一向喧闹的煤炭交易所一楼，如今一片死寂。
二楼也一样。
他们这些从混乱的权利关系中榨取价值的人，已经不再被需要了。
现在所有权利都归于一人，明天开始，贝格森商会的工作人员就会进驻，直接管理所有矿山。
“所长，请签字。”
金属面具下传来的声音，
有种令人不安的力量。
铁面人，艾娜伊丝。
所长咬着嘴唇，拿起了笔。
我们该怎么办？
会有地方大规模接收煤炭交易所的员工吗？
在这种时候，他真羡慕那些矿工。
就在他准备签字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
所长和艾娜伊丝同时转过头。
一个脸色红润，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艾娜伊丝瞪大了眼睛。
“皮埃尔叔叔？”
皮埃尔向艾娜伊丝挥了挥手，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做得怎么样？”
他耸了耸肩。
所长惊讶地看着他。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皮埃尔·莫泊桑，
贝格森商会的副会长。
商界有名的精明强干之辈。
也是导致他们失业的决策者之一。
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皮埃尔悠闲地环顾着所长的办公室。
他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啊，这幅画真难看，我想把它摘下来。”
他看着挂在所长身后墙上的画，摇了摇头。
然后，他又看了看放在办公桌上的黑曜石摆件，啧啧称奇。
“哎呀，竟然把煤炭放在桌子上？”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挑剔着实木办公桌的裂缝，窗帘的褶皱，以及地毯上的灰尘。
所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里是他工作了五年的办公室。
即使他即将离开，对方毕竟是大型商会的副会长，这种无礼的行为也让他难以忍受。
“哈哈，在这种房间里住，不应该付钱，而应该收钱才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长，”
皮埃尔直视着所长，说道：
“您想要多少钱？”
正要发火的所长愣住了。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皮埃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