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桥贯穿无尽虚无,桥身流淌着混沌鸿蒙之气,踏之如履光阴长河。
玄道人当先而行,玄袍拂动间,虚空生青莲,道韵自生。
庄万古紧随其后,拂尘轻扫,抚平桥外翻涌的虚无乱流。
姜润月携陆雪琪、敖柔踏上金桥,足下金桥纹路流转,映照出诸天星辰生灭的倒影。
陆雪琪紧握剑柄,指尖冰凉,清冷面容下难掩对未知上界的敬畏。
敖柔则垂首敛目,龙族天生的灵敏感知让她对桥外那浩瀚无垠的恐怖气息本能地战栗,龙角隐现微光。
“徒儿!”
玄道人声音温润,却带着洞悉万古的深邃:“待你踏入上界,根基初定,为师为你谋一桩‘差事’。”
他话语微顿,眼中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非是俗务,乃是以功德为薪柴,淬炼道基,积攒破境之资。如此,方能早日五气朝元,证那万劫不磨、与天地同存的大罗金仙果位。”
“差事?”
姜润月清冷如月的面容罕见地一僵,古井无波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师尊…弟子已臻金仙,莫非去了上界,亦需…如凡俗那般劳碌奔波?”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处理堆积如山的宗门玉简、调配各方资源、调解弟子纷争的场景,可比斩妖除魔累心太多了!
“哈哈!”
庄万古忍俊不禁,拂尘差点脱手。
“师妹多虑了,此‘工作’非彼‘工作’!乃是行教化、镇邪祟、理阴阳、定乾坤之举,每一桩功果皆有功德收入!”
“功德乃淬炼道体、纯化元神,乃至叩问大罗关隘的无上资粮!非是劳碌苦役,实乃通天之捷径!”
他见姜润月眉宇间忧色未散,又笑着补充:“况且,师妹你已分化善恶二念,若嫌本尊案牍劳形,大可遣善念分身代你行那积功累德之事,或令恶念分身镇守险恶绝域,涤荡群魔。”
“本尊自可高卧洞天、神游太虚,一心参悟那无上大罗境!”
玄道人亦含笑颔首,眼中满是赞许:“万古所言极是,你既已修成三尸元神,自当善用其能。”
姜润月闻言方才如释重负,冰魄双眸瞬间亮起,一丝狡黠灵光闪过。
“既然如此,那……若弟子令善念分身行教化之功,积阳和善德;再遣恶念分身镇守归墟魔眼,吞噬邪祟,涤荡劫煞,如此双管齐下,这功德积累……岂非事半功倍,快上加快?”
庄万古:“……”
他手中拂尘都忘了摆动,嘴角微微抽搐,看向姜润月的眼神充满了“师妹你真是个天才”的复杂意味。
玄道人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声震金桥,引得桥外虚无都为之翻涌。
“哈哈哈……好,好一个小机灵鬼!”
“此等偷懒妙法,深得吾心!”
玄道人笑声中满是开怀与激赏,显然对姜润月这举一反三、充分利用自身优势的“机灵”极为满意。
谈笑间,金桥已至尽头。
前方虚无之中,一座无法用言语描述其宏伟、威严、尊贵的天门矗立!
门非金非石,仿佛由凝固的宇宙法则与鸿蒙之气浇筑而成!
门扉之上,流淌着亿万道不断生灭、演绎着诸天兴衰、大道轮转的先天道纹!
门楣正中,一枚由纯粹混沌星辰凝聚、散发着镇压万古气息的道印缓缓旋转!
门后,隐约可见瑞气千条、霞光万道,更有无尽玄奥道音隐隐传来,令人心驰神往,却又本能地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敬畏与……束缚!
金桥于门前百丈处无声消散,化作一方缓缓旋转、流淌着阴阳二气的太极图腾,承载着五人悬于天门前。
玄道人收敛笑意,神色肃穆,望向姜润月:“此门一入,便彻底斩断下界因果,身烙上界道痕,永受天规道律约束。徒儿,此去……你可还有未尽之念,未了之缘?”
未尽之念?
姜润月心神微动。
她缓缓转身,目光穿透金桥残留的紫气,投向身后那片被虚无包裹、渐行渐远的东天洲虚影。
两百年修行、百年杀劫、亲友故旧、恩怨情仇……如同走马灯般在识海掠过。
最终定格在一颗被蔚蓝海水包裹、悬浮于冰冷宇宙尘埃中的……水蓝色星辰!
地星!
那个孕育了她最初意识、承载了她懵懂岁月、却又将她无情“抛弃”的……故乡!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与渴望,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轰然喷发,瞬间填满那始终因“执念”而略显空茫的道心深处!
“回禀师尊!”
她声音清冽依旧,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弟子……确有一念未消。弟子……想回……地星一看。”
“地星?”
玄道人清癯的眉头骤然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你可知,那地星乃元初宇宙大破灭后,一点残存本源强行凝聚的遗骸!其天地法则沉重如狱、霸道绝伦!”
他语气沉凝,带着告诫:“当年为师亦是借‘陨星’之机,以秘法将你一点真灵裹挟而出,方才助你脱劫!”
“若你真身亲临……纵是为师,也难保万全!”
姜润月唇角微弯,露出一抹冰雪初融般的淡笑:“师尊放心,弟子非是莽撞之人。并非真身亲往……”
她心念微动,只见神之花蕊上,那道因恶战天道、消耗太过而略显虚幻,此刻却因“归乡”执念而光芒大盛的执我元神,缓缓自百会穴升起!
执我元神面容与姜润月别无二致,眉宇间少了一丝坐忘无我的清冷淡漠,多了几分对尘世烟火、生命根源的探寻与执着。
此刻,这一道元神因强烈的“归乡”执念而凝实了几分,散发着一种不同于善恶的、纯粹而坚韧的灵性光辉。
“哦?遣执我归去?”
玄道人眼中凝重顿消,化作赞许:“此策甚妙,执我乃红尘根性,归去正合其道,又可避本尊之险。”
他广袖轻拂,一道温润清和的道炁如云似雾,将执我元神轻柔包裹,隔绝了天门逸散的恐怖威压。
忽地,玄道人似想起什么,对姜润月道:“徒儿,且将你那物予我。”
姜润月当即会意,随着她心念微转,紫府之中一道流光射出,化作一枚仅巴掌大的古拙光球,悬于玄道人掌心。
这枚光球本就是玄道人所赐,曾化作“天上天下三界六道社畜牛马滥竽充数系统”,坑了自己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
“徒儿既归故土,岂能无凭无依?”
玄道人朗笑一声,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变化,一枚枚由太初紫气与大道真言凝结的符文自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呼啸着没入光球之中!
嗤嗤嗤——!
光球表面紫气暴涨!
原本古朴的纹理被紫色符文覆盖、融合、升华!
光球形态亦随之变化,时而化作一柄缠绕紫色雷霆的古朴长剑虚影,时而凝成一枚流淌着紫气的道珠,最终定格为一枚通体流淌着紫气、内蕴无尽玄奥的紫气道箓!
一股凌驾于凡俗之上的“外挂”气息沛然而出!
“师尊,弟子还有些许‘杂物’,烦请一并置入其中吧!”
姜润月适时递上一枚锦囊,内里非是寻常之物,乃是她自修行以来收获的诸多用不上的奇珍异宝、功法残篇,皆是下界难得之物,于她如今境界却如鸡肋。
玄道人看也不看,信手将锦囊投入那枚蜕变完成的紫气道箓之中。
道箓光华一闪,内部空间仿佛自成天地,将储物锦囊安然容纳。
“她二人修为浅薄,根基未固!”
玄道人目光扫过一旁静立的陆雪琪与敖柔:“强入上界,非但无益修行,反受上界道则压制,恐终生困顿地仙、天妖之境,再难寸进。不若…随你这执念分神同赴地星。那里法则虽重,却正合砥砺根基,或另有一番缘法。”
陆雪琪与敖柔闻言,娇躯皆是一震!
陆雪琪清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虽然并不是很想跟姜润月分开,但依旧瞬间做出了决断,盈盈拜下。
“晚辈愿意同赴地星!”
敖柔更是毫不犹豫,龙女之身深深伏于太极图腾之上。
“敖柔愿往,谢道尊成全!”
“善!”
玄道人大袖一挥!
嗡——!!!
那枚紫气道箓骤然爆发出无量紫光,光芒并不刺目,反而温润浩大、华贵异常,瞬间将执我、陆雪琪和敖柔笼罩!
紫光之中,执我身影愈发凝实,陆雪琪的古剑嗡鸣轻颤,敖柔额间龙角隐现龙纹!
三者气息在道箓紫光包裹下,奇异地交融、升华!
“去吧!”
玄道人屈指一弹!
咻——!!!
紫光包裹的三者,化作一道贯穿无尽虚无的紫色流星!
流星拖曳着长长的紫色尾焰,无视了时空阻隔、虚无乱流,朝着宇宙深处那颗被蔚蓝包裹的水蓝色星辰,义无反顾地……疾驰而去!
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化作一点微不可察的紫星,消失在茫茫黑暗深处。
玄道人、庄万古、姜润月三人静立太极图腾之上,目送紫星远去。
“走吧。”
玄道人声音恢复平静。
太极图腾载着三人,缓缓飘向那座镇压万古的宏伟天门。
随着靠近,天门上那枚道印光芒渐盛,沉重的道则威压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在触及玄道人周身道韵时温顺地分开。
图腾无声无息地融入那流淌着亿万道纹的门户之中。
刹那间!
瑞气千条贯体!
霞光万道洗身!
无尽玄奥道音如同洪钟大吕、晨钟暮鼓,响彻神魂!
姜润月只觉自身道体、元神、乃至那枚残破的天道权柄道篆,都在一种更高层次、更本源的大道法则洗礼下,发生着细微而玄妙的蜕变!
一道无形的、却无比清晰的上界道痕,悄然烙印于她金仙元神最深处!
身后,是已然关闭、隔绝了万古因果的巍峨天门。
身前,是紫气氤氲、星河璀璨、道宫林立、仙禽翱翔的……无上玄穹大罗天!
新的道途,真正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