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涿郡城头旌旗猎猎。
隋炀帝刚返回涿郡,便立即调兵遣将,四面合围。
他派武贲郎将陈棱攻打黎阳,武卫将军屈突通直扑河阳,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紧随其后。
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也从东莱回援,就连之前两战两败的卫文升也重整残部,屯兵邙山南面,誓要拼死一战。
“报——!
敌军又来挑战!”
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营帐。
杨玄感眉头紧锁,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交锋了。
他弟弟玄挺刚刚伤重而亡,士兵们士气低落,节节败退。
“大哥,不能再这样硬拼下去了。”
李子雄一把拉住正要出战的玄感,“屈突通用兵如神,若让他渡过黄河,后果不堪设想!”
玄感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那依你之见?”
“必须分兵阻击!”
李子雄斩钉截铁地说,“趁他立足未稳,半渡而击之!”
可没等玄感调兵遣将,樊子盖的大军又杀了过来。
战鼓震天,箭如雨下。
“将军,西面发现卫文升的旗号!”
副将仓皇来报。
玄感狠狠啐了一口:“好个老狐狸,专挑这个时候!”
东边烟尘滚滚,屈突通的先锋部队已然渡河。
三路大军如潮水般涌来,玄感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
“顶住!
都给老子顶住!”
玄感声嘶力竭地吼着,可败势已成。
士兵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李子雄拽住玄感的缰绳:“留得青山在!”
玄感望着漫山遍野的敌军,终于长叹一声:“撤!”
这一仗,他们又败了。
三战三败,元气大伤。
杨玄感皱着眉头对李子雄说:“眼下形势不妙,东都的援军越来越多,咱们接连吃了败仗。
李将军,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子雄捋着胡须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说:“杨将军啊,现在东都守备森严,咱们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
依我看,不如直接杀入关中。
那里粮仓充实,占了之后就有争天下的本钱,到时候还愁成不了大事吗?”
杨玄感一拍大腿:“好主意!”
当即下令撤掉对洛阳的包围,带着大军往西行进。
队伍行至弘农宫时,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拦住去路。
为首的拄着拐杖说:“杨将军,这宫城里头空荡荡的,粮食堆得跟山似的。
您要是攻下来,还愁没军粮吗?”
站在一旁的李密急忙劝阻:“将军三思啊!
追兵就在后头,咱们耽搁不起。”
杨玄感却已经被说动了心:“老人家说得有理。
传我命令,即刻攻城!”
三天过去了,城还是没能攻下。
李密急得直跺脚:“将军啊,咱们这是在浪费时间!”
果然,话音未落,探子慌慌张张来报:“不好了!
屈突通、宇文述的大军追上来了!”
杨玄感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下令撤退。
一路上,追兵咬得很紧,双方边打边跑。
经过董杜原时,杨玄感的部队被团团围住。
一场混战后,他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十几个人护着他突围而出。
他们慌不择路地逃进树林,在茂密的枝叶间东躲西藏。
好不容易逃到葭芦戍时,一行人已经精疲力尽。
杨玄感舔着干裂的嘴唇,只觉得又饿又渴,眼前直发黑。
杨玄感知道这次逃不掉了。
他回头望去,只有弟弟积善还跟在身后。
“败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玄感抹了把眼泪,“我宁可死在自己人手里,也不愿受官军羞辱。
你来动手吧。”
积善握着刀的手在发抖:“大哥...”
远处尘土飞扬,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快!”
杨玄感猛地抓住弟弟的手,“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积善一咬牙,刀光闪过。
杨玄感倒下了,鲜血染红了黄土。
“大哥...”
积善举刀对准自己,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在那儿!”
一队骑兵已经冲到跟前,把积善团团围住。
领头的校尉冷笑道:“倒是省了我们动手。
来人,把反贼首级装好,尸体拖回去!”
三天后,东都城门上挂起了杨玄感的人头。
他的尸体被剁成碎块,又在集市上当众焚烧。
黑烟滚滚,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听说他弟弟也死了?”
“可不是,自己抹脖子没成,被官军活捉了。”
“这杨家算是完了...”
此时,杨玄感的另外两个弟弟正在逃亡路上。
玄纵刚从辽东溜回来,正在黎阳打探消息。
“客官要住店吗?”
店小二热情招呼。
玄纵压低斗笠:“对不住,打听个事。
听说...东都那边出事了?”
小二脸色一变:“您可别乱打听,杨家造反,满门抄斩呢!”
玄纵手里的茶杯“啪”地摔碎了。
与此同时,万硕在高阳被官兵认出。
“站住!”
监军许华带人拦住去路,“这不是杨家的公子吗?”
万硕转身就跑,却被一箭射中后心。
义阳那边,太守玄奖正在处理公务,突然被闯进来的官兵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
“奉旨捉拿反贼同党!”
长安城里,朝请大夫仁行刚下朝就被拦在宫门外。
“大人请留步。”
侍卫皮笑肉不笑,“皇上要见您。”
仁行苦笑:“终于轮到我了...”
在这场大清洗中,只有一个人成功逃脱——李密。
炀帝坐在龙椅上,手指不停地敲击扶手。
“反贼虽死,党羽未尽。”
他眯起眼睛,“郑爱卿,这事交给你办。”
大理卿郑善果躬身领命:\"臣定当严查到底!\"
“陛下,”身旁的大臣小心翼翼道,“牵连太广恐生民变...”
“闭嘴!”
炀帝猛地拍案,“杨玄感振臂一呼就有十万之众,可见天下刁民何其多!
不杀,如何震慑后来者?”
善果立即附和:“陛下圣明。
这些乱民活着就是祸害,不如尽数诛除!”
杀戮开始了 。
城门口挂满头颅,血水顺着城墙往下淌。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哭喊:“我丈夫只是被拉去运粮的啊!”
“闭嘴!”
士兵一脚踹开她,“通敌者死!”
三万人头落地。
血腥味飘进皇宫,炀帝却笑了:“这下看谁还敢造反?”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慌慌张张跑来:“陛下,不好了!
兵部侍郎斛斯政...逃了!”
“什么?!”
炀帝脸色大变,“追!
给朕追回来!”
斛斯政已经渡过辽河 。
他回头望了一眼中原方向,对随从苦笑道:“不逃就是死。
我与弘嗣是亲家,这下连累他了。”
消息传回,炀帝果然暴怒:“元弘嗣必定同谋!
来人,去弘化抓人!”
“陛下要派谁去?”
内侍小声问。
炀帝沉思片刻:“李渊吧,他办事稳妥。”
此时的李渊正在练武场 。
他四十出头,高大魁梧,方脸阔额,眉宇间透着英气。
“大人!”
家仆匆匆跑来,“圣旨到!”
传旨官昂首而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卫尉少卿李渊即刻前往弘化,收押逆贼元弘嗣,并接任留守一职。钦此。”
“臣领旨。”
李渊双手接过圣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妻子窦氏担忧地问:“夫君,此事...”
李渊摆摆手示意她噤声,低声道:“炀帝多疑,此时不宜多言。”
次日清晨,李渊带着亲信快马加鞭赶赴弘化。
路上,亲信忍不住问:“大人真要抓元大人?
他可是...”
“住口!”
李渊厉声喝止,“隔墙有耳。”
弘化城内人心惶惶 。
元弘嗣正在书房写字,手却抖得厉害。
“老爷,”管家慌张进来,“李渊带兵到了城外!”
笔掉在地上,墨汁溅了一地。
元弘嗣苦笑:“来得真快啊。”
李渊直接带兵闯入府衙。
元弘嗣整了整衣冠,平静地说:“李大人,别来无恙。”
“元大人,”李渊拱手,声音却冰冷,“奉旨拿你。”
“我早料到有这一天。”
弘嗣伸出双手,“来吧。”
士兵上前捆绑时,李渊忽然凑近低语:“元兄放心,我必照顾令嫒。”
元弘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当天夜里 ,李渊在烛下写奏折。
随从忍不住问:“大人为何不直接...”
“愚蠢!”
李渊瞪了他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
炀帝虽暴虐,但根基尚稳。”
“那我们现在...”
“按照皇上的命令去办。”
李渊合上奏折,跳动的烛光映在他坚毅的脸上。
再说炀帝从涿郡西归长安,一路上风平浪静,可天下却不太平。
盗贼四起,烽火连天。
“陛下,江东又有乱民造反了!”
内侍跪在殿前,声音发颤。
炀帝眉头一皱:“又是何事?”
“余杭人刘元进自称天子,吴郡已被攻破...”
原来这刘元进生得怪异,手臂过膝,自诩有帝王之相。
前些日子杨玄感造反时,他就暗中招兵买马。
如今玄感兵败身亡,他反倒坐大了。
“荒唐!”
炀帝拍案而起,“区区草寇也敢称帝?”
此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又一个探子来报:“启禀陛下,吴郡朱燮、晋陵管崇已奉刘元进为主,建了朝廷,设了百官!”
“反了!
都反了!”
炀帝气得脸色发青,在殿上来回踱步。
“陛下息怒。”
鱼俱罗上前一步,“末将愿领兵平叛。”
吐万绪也拱手道:“微臣请战。”
炀帝这才缓了口气:“好!
命你二人即刻南下,务必速战速决!”
谁知战事并不顺利。
管崇虽被斩杀,但刘元进与朱燮据险死守。
“将军,又败了。”
副将满脸血污,跪在帐前。
吐万绪一拳砸在案上:“这伙贼寇怎如此顽强?”
寒冬将至,士兵们冻得瑟瑟发抖。
吐万绪看着军报,眉头紧锁。
“上奏吧。”
他对鱼俱罗说,“天寒地冻,将士们撑不住了。”
鱼俱罗点头:“待来年开春再战不迟。”
可消息传到长安,炀帝勃然大怒:“两个废物!
连草寇都拿不下!”
更糟的是,鱼俱罗暗中派人去洛阳接家眷的事被发现了。
“好大的胆子!”
炀帝冷笑,“传旨,鱼俱罗即刻处死!
吐万绪召回问罪!”
消息传到军营,鱼俱罗仰天长叹:“伴君如伴虎啊...”
而吐万绪在返京途中,忧惧交加,竟一病不起。
“将军!将军!”
随从惊慌失措。
吐万绪摆摆手,气若游丝:“我...回不去了...”
与此同时,炀帝已另派江都丞王世充南下讨贼。
王世充带兵渡过长江,接连打胜仗。
先杀了朱燮,又砍了刘元进,剩下的乱军全被打散逃跑了。
“投降不杀!”
王世充下令招降,喊声传遍江淮两岸。
溃散的乱兵一听,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投降。
短短几天,竟有三万多人归顺。
王世充表面笑着,背地里却派人把他们引到黄亭涧。
“将军,真要……?”
副将低声问,眼里透着犹豫。
“乱世之中,绝不能留后患。”
王世充冷冰冰地说。
命令一下,惨叫声四起。
三万降兵,全被活埋坑杀。
侥幸逃走的乱匪知道投降也是死,干脆重新聚众为盗,在江淮一带流窜作乱。
其中,年仅十六岁的杜伏威最凶狠,提着长刀,无人能挡。
“伏威兄弟,大伙儿推你当头儿!”
土匪们高声喊道,其他人纷纷附和。
“行!”杜伏威咧嘴一笑,眼中闪过狠光,“跟着我,有肉吃!”
很快,临济的辅公祏、下邳的苗海潮也来投奔。
三人合兵一处,在淮南横行霸道,闹得官府焦头烂额。
与此同时,山东的盗匪们也纷纷崛起,乱成一团。
唐县甚至出了个妖人宋子贤,自称弥勒佛转世,骗百姓信他。
“信我的,得永生!”
宋子贤站在高台上挥手大喊,台下信徒跪地膜拜。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朝廷派兵围剿。
不到几个月,宋子贤被抓,押到刑场。
“妖言惑众,该杀!”
监斩官一声令下,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这乱世啊,枭雄和骗子轮番上场,又很快完蛋。
嘿,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东边那个自称弥勒佛搞事儿的刚被平定下去,西边又冒出来一个号称弥勒佛的。
扶风有个和尚叫向海明,他也给自己封了个弥勒佛的名号。
这一弄可不得了,那些脑子不太灵光的男男女女都被他忽悠得晕头转向。
他们跟着向海明就造起反来了。
更夸张的是,向海明还胆大包天,自己称起了皇帝,把年号改成了白乌。
有俩人在那儿议论呢。一个说:“这向海明也太自大了吧,一个和尚还想当皇帝。”
另一个也跟着说:“就是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本事。”
隋朝朝廷没办法,就派了太仆卿杨义臣去讨伐向海明。
杨义臣一出手,还真把这个自封的“弥勒皇帝”给收拾了。
这时候又有人说:“弥勒佛还想当皇帝,这事儿能成吗?
怪不得他最后没成功呢。”
可这天下的麻烦事儿还没完。
又冒出来个叫唐弼的贼首。
他拥立李弘芝当老大,手下有十万人马,号称唐主。
一时间,东边有人造反,西边有人作乱,这边刚消停那边又闹起来,整个天下乱得一塌糊涂。
这时候呢,隋炀帝心里只惦记着高丽。
他觉得这些小老百姓闹事根本不值一提,还是一门心思要征集天下的士兵去东征。
有大臣在私底下小声说:“这天下都乱成这样了,还去东征,能行得通吗?”
另一个大臣摇摇头说:“唉,皇上主意都定了,咱们说啥也没用。”
不过也有大臣不信这个邪,想劝劝隋炀帝:“陛下,现在国内乱事儿不断,还是先把国内的问题解决了吧。”
隋炀帝脸一黑,说:“这些小老百姓,不值得害怕,东征的事儿不能耽误。”
大臣们一看这架势,都不敢再说话了,谁也不敢再去劝皇帝了。
大业十年仲春,炀帝又往涿郡去了。
这一路上,士卒逃亡的事儿接连不断。
大家好不容易到了怀远镇,此时夏尽秋来。
将军来护儿当了前锋,带兵到了卑沙城。
高丽发兵出来迎战,这一仗打得那叫一个惨烈,高丽士兵阵亡的很多,最后败了,往平壤逃去。
来护儿自然是紧追不舍。
“将军,前面有高丽来使。”
一名士兵跑来报告。来护儿勒住马,就见那高丽来使走上前,恭敬地递上书信,说:“将军,我主奉书乞降,还愿送还斛斯政。”
来护儿一听,立刻派人飞报行踪。
没多久,消息传来,炀帝大喜,下令:“执斛斯政班师!”
来护儿接到诏命,马上告知高丽方面。
高丽人也不含糊,把斛斯政交了出来,由来护儿带着回行在。
炀帝让将士们奏着凯歌入关,还把高丽使臣和罪犯斛斯政带去太庙献告。
有个老卒看着这阵仗,小声嘀咕:“咱这么折腾,到底图个啥哟。”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却满脸兴奋:“这可是大功一件,多威风呐!”
老卒白了他一眼:“出甚么风头?”
大将军宇文述上前奏道:“斛斯政犯下大罪,天地都不能容忍,人神皆愤怒。
要是只按照国法处死他,哪能惩戒那些乱贼啊?
我请求用特别的办法处置他!”
炀帝听后,同意了这个提议。
于是,斛斯政被牵出金光门,绑在柱子上。
公卿百官们轮番射箭,把斛斯政当作靶子。
一时间,箭如雨下,斛斯政身上插满了箭,就像一只刺猬。
之后,众人把斛斯政的尸体肢解,用大镬烹煮。
煮好后,还把肉分给百官吃。
有官员悄悄说:“这肉实在难以下咽啊。”
很多官员都暗暗把肉扔掉了。
只有几个阿谀奉承的佞臣和谄媚的小吏,抓着肉大口嚼着,吃得肚子圆滚滚才停下。
有人就嘀咕:“也不知道这肉啥滋味。”
那些高丽使臣,被赦免了死罪。
炀帝让他们回去告诉高元,赶紧入朝。
一个使臣战战兢兢地说:“我们一定如实传达。”
高丽使臣走了好多天,可高元始终没有来。
炀帝再次下令,让将帅们整顿兵马,准备再去征讨。
但这也就是说说而已,根本没有实际行动。
有人私下议论:“这不过是嘴上说说,哪能真去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