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朝会草草散场,苏孟州立刻冲出宫门。
得知陆怀瑾失踪,他一颗心全揪在了女儿苏杳身上。
自己的女儿才生了孩子,听到这等噩耗,怎么承受得住?
马车在陆府门前停下,苏孟州直奔墨香居。
苏杳听到院外急切的脚步声,立刻冲出去。
“夫君?是你回来了吗?”
可当她看清院门口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不是陆怀瑾,是她的父亲苏孟州。
巨大的失落袭来,苏杳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苏孟州心头一紧,快步上前稳稳扶住她。
入手一片冰凉。
“阿杳,我的女儿啊……别怕,爹来了。”
苏杳靠在父亲怀里,紧绷了一整夜的情绪终于崩溃,眼泪汹涌而出。
她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爹……夫君他……他还没回来……他们说……说在湖里捞人……”
苏孟州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她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耐心地安抚着。
“不会有事的,怀瑾吉人自有天相,他那么稳重的人,怎么会出事?你别听外面那些乱传的,都是没影的事。”
他扶着苏杳在廊下的长椅上坐下,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她冰凉的身上。
“爹在朝堂上都打听清楚了,太后娘娘得知消息后,立刻下了懿旨,加派了大量人手去寻人了。羽林卫、禁军都派出去了,全城搜查。”
苏杳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太后她……她肯派这么多人?”
“怀瑾是朝廷的支柱,太后比谁都希望他平安。只要他还在京城,不管是在哪个角落,这么多人撒下去,一定能找到他!
你要相信怀瑾,也要相信朝廷,更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是垮了,怀瑾回来看到,该心疼了,思远还等着你照顾呢。”
说着,苏孟州从袖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轻轻为女儿擦去脸上的泪痕。
“听话,爹让人给你炖点热汤,你喝了暖暖身子,喝了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人就回来了。”
苏杳点点头。
可这一等,便是三日。
陆怀瑾还是没有消息。
苏杳总是枯坐在窗边,眼睛死死盯着院门口。
每日长风回来,她都激动地上前:“找到了吗?”
可每次得到的,都是长风垂头丧气的摇头。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春桃。
春桃这三日也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整日魂不守舍。
长亭那日去寻陆怀瑾后,便和主子一起没了踪影,生死未卜。
“哇!哇!”
屋里的思远突然哭起来,哭得小脸憋得通红。
苏杳心里一紧,喊出声:“夫君,孩子这么哭要哭坏嗓子的,你去看看是不是饿了……”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顿住,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一股刺骨的冷水从头顶浇下,她瞬间清醒了。
哪里还有陆怀瑾的影子?
苏杳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去里间。
她亲手抱起哭得浑身颤抖的思远,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思远乖,娘在呢,不哭了……”
春桃连忙端来温热的奶羹,帮着苏杳给孩子喂奶。
苏杳的手一直在抖,奶勺好几次都碰洒在孩子的衣襟上。
她只能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再重新舀起一勺,慢慢喂进思远嘴里。
从前这些事,总有陆怀瑾在旁边搭手。
可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
看着苏杳疲惫的模样,春桃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眶安慰。
“夫人,您别太难过了,陆大人一定没事的!
那一次大人掉下悬崖,失踪了好久,最后还不是平安回来了?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这次肯定也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暂时没法回来。
说不定过一阵子,就和长亭一起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她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她抬手抹了把泪,声音带着哭腔:“夫人,小公子还这么小,大人怎么会舍得丢下您和小公子呢?
长亭也不会的,我们……我们才成亲一个月……他不会就这么离开奴婢的。”
这一刻,苏杳积压了三日的悲伤终于彻底决堤。
她们真是憋得太辛苦了。
这些天,她们谁也不敢在人前露半分脆弱。
苏杳要撑着陆府的主母门面,白日里给陆母宽心,夜里哄着哭闹的思远。
苏杳不哭,春桃更不敢哭。
陆父前些日子送陆老太太回了江南,府里只剩苏杳和陆母相互扶持。
陆怀瑾是她的夫君,是苏杳的天。
更是陆母的儿子,是陆母的命根。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都很难受。
所以,苏杳一直强撑着,不能再让陆母为她担心了。
这三日,她强撑着,愣是没流过一滴眼泪。
可和春桃一起,她再也忍不住了,只有她们才能知道自己有多辛苦。
“春桃,我好怕,我怕他真的回不来了……”
“夫人,不会的!大人会回来的,长亭也会回来的……咱们都撑住……”
两个姑娘抱着哭作一团。
乳娘去取晾晒的婴儿的衣物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她悄悄往门缝里看了眼,见主仆二人相拥而泣。
她忍不住背过身,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泪。
府里人都知道,夫人和大人感情有多好。
如今大人失踪,夫人就像塌了天,整个陆府都跟着没了生气。
她定了定神,轻轻叩门:“夫人,该给小公子换衣裳了。”
听到乳娘的声音,苏杳胡乱擦了擦眼泪,不愿让乳娘看见自己的狼狈。
春桃也连忙转过身,背对着门口偷偷抹净泪痕。
她强装镇定地应了声:“来了。”
乳娘径直抱起摇篮里刚醒的思远,看到思远脸上多了一道红痕。
“夫人,您看,小主子的指甲又长了,这脸都抓破了,得剪剪了。”
苏杳凑近一看,小东西脸上那一道抓痕分外明显。
她想起,上一回给思远剪指甲还是陆怀瑾呢。
思远的手小小的,指甲更是细得像米粒。
她每次拿起小剪子都抖着不敢下手。
那日给孩子喂奶,小家伙不知轻重,小手一抓,狠狠挠在她胸口,立刻就起了道红印子。
陆怀瑾又心疼又无奈。
他板着脸教训了孩子,转头就找来剪子,捧着思远的小手,一个指甲一个指甲地慢慢剪。
这是多久前的事情?
好像也不是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