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住进西厢房的头两日,还算安分,几乎只在自己的屋子里,也不出来。
可第三日起,她的脚上的肿消了下去,她便总借着各种由头往正院凑。
苏杳刺绣,她便捧着绣了一半的帕子来请教苏杳。
好几次,春桃都把人挡在院外。
今日,阿莲端着鸡汤路过,笑着说想谢谢夫人的收留。
“阿莲姑娘,你自己腿伤未愈,这些是夫人特意命人做给你吃的,你怎么又给拿了回来?”
“春桃姐姐,我是过意不去,所以想来将这鸡汤给夫人送来。”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夫人要吃,我会亲自炖的。”
春桃起初还耐心应付阿莲,可渐渐发现,阿莲的目光总黏在自己主子的身上。
尤其是小腹处。
那眼神里的羡慕太过灼热,让她都有些不自在。
春桃将阿莲打发走后,赶紧回屋。
苏杳还在绣肚兜,看到春桃神色惆怅,便开口:“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夫人啊,奴婢总觉得那个阿莲不对劲。”
“怎么说?她又过来了?”
“可不是嘛,哪有人成天这么跑的,而且奴婢觉得她那眼神怪渗人的。”
“别多想了,许是她在这府里没有能说上话的人,才如此吧。”
“或许是奴婢想多了吧。”春桃瘪了瘪嘴。
苏杳扶着肚子站起来,“等会陪我去库房。”
“夫人要找什么?”
“不找什么。昨日听大哥哥说,如今府里他在管库房,账目有点混乱,他一个男子,难免粗心,我这些日子既然在府里,该帮着理一理。”
用过午膳,主仆二人就去了库房。苏杳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翻账册。她看得入神,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只见阿莲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个白瓷碗,笑得有些腼腆:“夫人,我那里炖了些银耳羹,想着给您送一碗。”
“多谢,我不渴。”苏杳合上册子,语气淡淡的。
“你脚伤还没好,不必总来回跑。”
阿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还是往前挪了两步,将碗往石桌上放:“也不费事的,就当是……是报答夫人的恩情。”
她放碗时动作不稳,拐杖“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整个人踉跄着往苏杳这边扑来。
苏杳下意识往旁边躲,可却没留意身后的石凳,后腰重重撞在凳角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夫人!”
阿莲惊呼着伸手去扶,却被及时赶来的春桃一把推开。
“你干什么!”
春桃将苏杳护在身后,怒视着阿莲:“没看见夫人怀着身孕吗?这般冒失!”
阿莲跌坐在地上,眼圈瞬间红了,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扶夫人……”
苏杳捂着后腰站起身,皱眉道:“罢了,她也不是有意的。春桃,扶她起来。”
看着阿莲一脸委屈,苏杳心中不忍。
春桃却不吃这套,她毫不客气地开口:“阿莲姑娘,既然没事,你就回去歇着吧。”
阿莲咬着唇点点头,一步一瘸地往回走,背影看着格外落寞。
待她走远了,春桃才气道:“夫人您就是心太软!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哪有那么多巧合!”
苏杳没说话,只是摸着后腰的位置。
春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苏杳,“您脸色这么差,快让府医来瞧瞧!您如今怀着身孕,可千万不能出半分岔子。”
苏杳扶着后腰慢慢站直,心头掠过一丝隐忧。
若是在娘家伤了孩子,陆家那边怕是要起嫌隙,陆母本就在乎子嗣,万一她知道自己摔了碰了,不定要愁成什么样。
她定了定神,对春桃道:“你说的是,快去请府医。”
府医很快背着药箱赶来,仔细给苏杳诊了脉,又轻轻按了按她的后腰,眉头渐渐舒展。
“三姑娘放心,胎象安稳得很,没伤着肚子。只是方才这一撞力道不轻,后腰怕是明日要起大片淤青。”
他叹了口气,又道:“只是三姑娘你如今怀着身孕,活血化瘀的药万万用不得,只能委屈姑娘忍着了。这几日少走动,多躺躺或许能好些。”
苏杳点头应下,心里松了大半。
春桃却在一旁气鼓鼓的,见府医走了,忍不住抱怨:“当初就不该把那个阿莲接回来!还不如给她些银钱让她自寻去处,也免得如今惹出这些事来!”
苏杳蹙眉:“春桃,阿莲也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也摔伤了,你对她的敌意未免太强了些。”
春桃跺了跺脚,急得眼眶发红。
“夫人啊,不是奴婢多心,这阿莲姑娘处处透着古怪!哪有刚住进来就接二连三出意外的?您就是太善良,把人都想得太好了!”
苏杳沉默着没说话,指尖轻轻抚过小腹。
春桃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可阿莲今日自己也摔伤了,此刻再说这些,倒显得她太过凉薄了。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她也是个可怜人。往后多留意些便是,别再多说了。”
春桃见她执意如此,只能把话咽回肚里:“奴婢去准备热水,给姑娘敷一下腰。”
春桃端着铜盆往厨房去,脚步重重的,盆沿磕在门框上都没察觉。她满脑子都是那个阿莲的所作所为。
她越想越气人,嘴里气鼓鼓地念叨着:“真是晦气,平白惹出这些事来……”
竹若经过,便逗她:“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春桃姑娘气成这样?”
春桃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铜盆险些脱手,回头见是竹若,脸颊“腾”地红了,慌忙低头拢了拢鬓发。
“竹若大哥,怎么是你?”
竹若斜倚在廊柱上,笑得眉眼弯弯:“今日少爷在府里处理公务,我自然也得在跟前伺候着。倒是你,平日里性子最稳当,今儿怎么毛毛躁躁的?”
春桃左右看了看,见厨房的杂役都在灶台后忙活,便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道:“竹若大哥,我跟你说,那个住在西厢房的阿莲姑娘,真的有问题!”
竹若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直起身来,眼神也锐利了几分:“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