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陈娘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官丞的脸色已经变了,他没想到陈娘会来京城。
但是在天子跟前,官丞张平叙不敢乱说话,只能硬着头皮看着面前的陈娘,那眼神就像是在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娘却目不斜视。
“启禀皇上,民妇是张平叙养在外面的外室,民妇不怕别人笑话,当初因为看中他这个人,所以民妇才甘心做他养在外面的女人,民妇知道可耻,可是民妇不怕。”
“可如今知道张平叙竟然如此无耻,为了蝇头小利,就要污蔑忠臣良将,不把国家和将士的命放在眼里,民妇觉得可耻!”
“所以民妇今日特地来揭发他。”
张平叙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眼里有惊恐、复杂、错愕,还有茫然。
太后蹙眉,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的盯着陈娘。
陈娘将手中的房契拿了出来,“皇上请看,这是一位叫尉迟阳的男人给张平叙的房契,是京城的房子,还有一千两黄金,就在我们院子里放着。”
“他给了张平叙一份假名单,让张平叙污蔑京城里的一位大人物,还说若是有人来找他,就让张平叙假意同意他们的话,跟着他们回京城。”
“等张平叙踏入京城后,再临阵反供,污蔑这一切都是那位大人物逼迫他的。”
张平叙死死瞪着眼睛,他再也忍不住,用力扯住陈娘的胳膊,“你在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么爱的女人,会背叛他,“我对你不薄,为什么你要这样害我?”
陈娘红着眼看他,“正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才不想看你这样残害忠良。你忘了那个温将军是个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了吗。”
“他和咱们儿子一样大的年纪,因为他领兵打仗,少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不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忘了当初那个顾卫澜将军了吗,哪个不是铮铮铁骨,保家卫国的英雄!没有他们,你早就不知道死哪去了。”
陈娘痛恨指着张平叙,“可你呢,你敢为了那些钱财,你去做伪证,你还要不要脸。”
张平叙下巴都在发抖。
陈娘直直的推开他,而后哽咽的说,“今天你要是不承认你做的事,我就跟你一起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张平叙,太后的眼神很是锐利又冰冷。
她不是要保下尉迟嫣,而是她不能失去尉迟家的助力!不能,也不可以。
陈娘看到张平叙依旧不肯说,她气的落泪,“你知不知道,在你收了那些东西,同意帮他们以后,他们要杀了我。就因为我听到了你们的密谋。”
“他们在你去官衙的时候,闯到家里要杀了我,还好有一群人及时救了我,不然,不然你就见不到我了——”
太后终于明白了,原来她这个儿子也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君沉御和温云眠在联手对付她!
张平叙惊愕的看向陈娘,“你说什么?他们明明答应过我绝对不伤害你的,怎么会这样——”
陈娘露出了胳膊上的伤口,含着泪看他,“所以你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东西咱们不要又能如何,咱们过得也不差,何必呢。”
张平叙心疼的心都在颤抖,“我就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我、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做官也上升不了多少,帮不了咱们儿子铺路。”
“他们答应我,要是帮了他们,就给咱们儿子一个好前程。”
陈娘目光在人群里看,她看了一眼那个皎洁如月的男人,连忙对张平叙说,“你放心,这次只要你如实说,有个大人说了,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
张平叙终于动容了,在太后能吃人的目光中,挪动膝盖到高阶前,重重磕头,“皇上,臣有罪!臣该死,是臣一时猪油蒙了心,帮了尉迟家做伪证,臣错了!”
此话顿时在朝中砸出了重重的水花,所有的人都怔怔的看向了高位上的君沉御。
在话落后的片刻寂静后,是诡异的心惊。
君沉御声音冰冷,“沈恹!”
“臣在。”沈恹恭敬站出来。
“捉拿尉迟明怀,将尉迟家一众人控制起来,关入皇城司,严加审问!”
君沉御凤眸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两日后,朕要听到他们吐出真相!”
太后身子发软,“这件事——”
“这件事,难不成母后也插手了吗?”君沉御凉薄的话语没有任何波澜。
太后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席卷而来。
她的人被蒙蔽了,君沉御把人救走,却让她的人以为陈娘死了。
这次,是她入了君沉御的圈套?!
她觉得这个儿子在这一刻,像极了他父皇,那样的城府手段,让她突然升起一阵后怕。
她突然明白了,君沉御在任由她做局,而后,再默不作声的将这个局,变成她自掘坟墓的围坑。
太后觉得脊柱上蔓延起冷意,寒的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君沉御很欣赏的看着太后一阵青紫的脸色,不过很快挪开目光,没再理会太后眼中迸发出来的恨意。
沈恹迅速带人离开,去捉拿尉迟家在京城的一众人,动作之大,看的人心口发慌。
陈娘和张平叙也被带了下去。
而这时,太后却突然说,“皇上,你不打算告知朝臣,这次布防图失窃一事除外,城门失守是因为温澈指挥失误而导致的吗?”
朝臣们愕然,什么情况?
君沉御眯了眯眼,眼底掠过一丝戾气,冷冷看向太后。
很显然,太后触怒君沉御了。
太后冷笑,对着朝臣们开口,“大军主帅温澈,防御部署失衡,在巴图攻打过来时,他把兵力集中于正面城门,忽略侧门、还有东门!”
“以至于两个城门防守薄弱,给了敌军可乘之机。巴图大军就是从这里攻破城门闯进去的。”
“而且温澈还因为狂妄自大,没有准备多余的粮食,导致城中的将士们没有体力迎战,这才节节败退。”
“这一切,都是因为温澈决策的失误导致的。”
太后看向温云眠,眼神里满是锋利,“所以,依哀家看,城门夺不回来,丢失我天朝粮仓,就该让温澈以死谢罪!不过,他如今失踪,怕是已经死于敌军手中了。”
“那么,这个罪只能让他姐姐,皇贵妃娘娘代劳了!”
其中一个大臣跪地,“皇上,微臣觉得太后娘娘说的没错,如此重大的失误,不可轻饶,唯有皇贵妃自戕,才能平息民愤。”
“城门失守,温家罪无可恕!”
朝臣们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失了城门,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太后挑眉看向温云眠,“皇贵妃,你别无选择,除非敌军主帅被杀,城门被夺。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就自戕吧!”
“砰!”
骤然间一阵响动,瞬间让大殿上的朝臣们惊住了,所有人一扭头,就看到一个头颅带着血被丢进了殿内!!
“啊——”跪地请命的大臣看着脚边瞪大眼睛的头颅,连滚带爬的躲到旁边!
所有人惊恐看过去,太后也愕然的顺着温云眠的肩往后看。
阳光刺眼而浓烈,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被光线拉的很长,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一步步踏入殿内!
银发张扬飞起,冷眸如凌厉锋刃,冷的刺骨。
一身黑衣甲胄,周身萦绕的肃杀之气,是战场上浸染出的狠厉,让人只是看一眼都觉得胆寒,偏偏他此时很不悦,更让人惊心。
骨子里的狠劲,让周遭空气都似凝着寒霜,俊美中透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头颅,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