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现在你明白了？人类不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他们的血统是被外来人玷污后的产品，可他们却好高骛远，甚至欲图挖空地球上的一切资源，简直可笑！”
梅克丽的怨念振聋发聩，千万年的停滞似乎放大了她的疯狂，而我却在她的影响下逐渐平静。
“如何，舞侠？新世界的缔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我看着镜中映照出来的绝艳女子，她冲我莞尔一笑，眼神中是那种渴望得到肯定的憧憬。
“我，拒绝。”银色的镜面因为我的言语泛起了层层涟漪，“梅克丽，你口口声声称呼自己是地球的意志，是星球的代表，自以为抹杀人类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他们也有灵魂，是隶属于死神管辖内的魂灵，这便是说明，人类的存在是被认可的啊！
“我不觉得你感觉不出来，梅克丽。人类的七情六欲，那正是他们最为重要的东西。因为他们的情欲，我见证过太多美丽的画面，那种美好，不亚于山河的壮丽。一意孤行，梅克丽，你不配做地球意志、大地之母。在我眼中，你更像是病毒，根本就是一个癫狂的独裁者。”
“舞侠，你……”
“你我意识相融，但却没有百分百融合，不是么？你能看得见我的回忆，我也能看到一点你的记忆。从你的回忆里，我明白，伊甸诞生之初，你我本为一体……尽管这让我很难接受，但事实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梅克丽，你真的很不坦诚。既然想着要和我融为一体，却保留着许多秘密不肯和我分享。从我读取到的你的记忆中，我惊讶地发现你竟是次元编织最早的使用者，不是么？梅克丽，你就是初代苍洁啊！”
“……”
“那你是从谁那儿获取的呢？”
我咄咄逼人，双眼不离那镜子半步，而镜面的涟漪已经变得汹涌如江浪，而那女人只是继续沉默，不做回答。
“桀。那个男人，你是从什么时候接触到的？”我索性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他的事？！”
“因为你的做事逻辑与常人并不相同。神也好，人也好，贵就贵在要有自知之明。你我诞生于世，便要被这个次元的边界所束缚，我们做不出超乎逻辑外的事，所以要实现计划只能一步步落实到位。可你……你的行事风格更像是……见风使舵，可你的编排就是那阵风。所以我推断，从亚当伊芙那时起，你就已经和桀联系上了。至于之后那惊世创举，一定也是受了他的点拨。”
“……精彩，舞侠。我没想到，你能联想到这种地步。”
“还没完呢，梅克丽。以此为根基，次元编织定是桀交付于你的东西。可细想，当天宫化月，大陆漂移，那时明明是你的法力巅峰，根本不需要次元编织你就是陆地之王，那么次元编织的作用大概就是为了分离魂魄中的我了吧？魂魄缺失，实力大减，次元编织刚好也能弥补，是吧？”
“如果我说，是那时的反抗民众找到了方法，将我的灵魂撕裂的呢？”
“我……是男性，我偏向被动，我的体质是和你截然不同的属性。你定是把我当做了糟粕，才去除的。所以灵魂的分割，一定出自你的意愿。”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仰天大笑起来。此时，镜子里的反射出来的人影也从模糊变得清晰，那是属于我自己的脸庞，不再是那个妖女。
“你笑什么？”
“梅克丽，我笑你把最重要的东西丢弃了呀！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愿意重新接纳我，却不肯告诉我一切真相。原来，我是你的智慧啊！”
“舞侠，你话说的太多了。实话告诉你吧，你今天不依，也得做！我在你魂魄上下的蛊，就是为了定住你的精气，这样收拢你的时候才不会有偏差。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傀儡了！”
万道金光闪耀而起，有一种吸引力从镜子内部传递过来，当适时，我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扑进去了。
“住手，我才不要被你的花痴思想所影响！桀根本不可能爱你，他引导你剔除了我，为的就是更好地掌控你！”
“乖乖闭嘴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得赶紧想想办法，梅克丽说的蛊，就是那个面罩吧，要是有人能从外面把它摘掉就好了……
2
大战打响，梅克丽的藤蔓顿时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漆夜操控着自己的头发将兰茜和锿包拢护住，随后抬送到了身后。
“这个结界里，不能自愈，你们想一想只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漆夜抛下了一句话便加入了战场。
黑衣女子的身前，六个紫黑色的圆形图腾乍现于世，伴着黑色的电火，里面冒出来六个用黑发编织而成的拳头，将梅克丽的那些树藤砸了个粉碎。漆夜左手伶俐地垂落在身旁，右手朝着水平方向一滑，宽大的衣袖发出了破风的响声，她的身姿像极了一位高冷优雅的舞者。接着，她整个人贴伏下来，又挥舞着拳头原地升起，一只黑色的拳头顿时就在梅克丽的双脚下破土而出。
“嘁！”
梅克丽瞬步一起，翻动着娇柔的身形，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她的眼神快速地扫了一眼，脑子里飞快地打起了算盘。
“舞侠曾经和这傀儡交过手，也是逼出了她的真身。我记得，漆夜并不那么擅长近身肉搏，便就是说她对眼睛的依赖还是太多。我的这具身体，力量和速度都已经到了极致，定能破局。”
瞬步的速度被梅克丽发挥到了最大，她的身影很快就达到了肉眼看不见的地步。这种靠着大力踏地获得反推力的移动方法，只要使用者的力度够强，她的速度就能更快。只一眨眼的功夫，梅克丽的杀气已然林立在漆夜的身边。就在她的指尖就要刺到漆夜的脖子时，漆夜身后的刀翼却提前横在了她们中间，就好像预测到了梅克丽的行进轨迹一般。
梅克丽不由一愣，身体移动的速度即刻慢速下来。而漆夜可没有做出任何迟疑，刀片旋转着划过，梅克丽的身体竟已经变为两段。
“好快。”
锿不禁吐槽着。原来漆夜斩断的并不是梅克丽的实体，而是她脱离原地后留下的残影。其动作之快，如迅影鬼魅，甚至在空气中还留有驻足时的轮廓，真乃神乎其技。
梅克丽捂着腰腹，漆夜的斩腰还是伤到了她的脏腑。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没了自愈的迹象，时间回溯的能力亦被限制，只得用自己的细枝在皮肉上做了些缝补，草草应付了事。
“好痛啊，凡人的躯壳就是如此脆弱。换作舞侠那小鬼，他应该舒服死了吧。咳咳！”梅克丽吐出一摊鲜血，“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受虐的情节呢。”
漆夜冷笑着，她早就料算到梅克丽霸占着小白的回忆，会对自己的短板加以利用。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带上锿的原因，尽管结界中她失去了对金属的可造性，但用现成的工具进行简单的数据分析和目标锁定依旧不在话下。
此时，趁着梅克丽还在歇息，漆夜的面前突然又出现了一排图腾。它们再度亮起神秘的光芒，昭示着图腾内拥有的无穷力量。眨眼之间，六只巨大的拳头如同暴风雨一般狠狠地砸向了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这六只拳头的速度极快，犹如闪电一般，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而，梅克丽并没有被这排山倒海的攻击吓倒。她紧紧咬着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来，口中念叨着古老的语言。随着她的呼唤，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起来，紧接着，一根根粗壮的树根从地底深处破土而出，迅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这些树根像是有生命一样，灵活地舞动着，将那如骤雨般落下的拳头一一挡下。每一根树根都在承受过巨大的冲击力后崩裂，但它们却毫无退缩之意，坚定地守护着梅克丽。
突然，这堆树根的起源地发出一声爆鸣，这些木头有的变成碎屑轰然倒塌，有的四处飞散，刹那间的功夫，尘土飞扬。漆夜一时也丢失了自己的目标，她一边用刀翼编造的护盾抵御着飞射过来的木刺，一边示意锿来帮忙寻找。
“梅克丽不知道动了什么法子，我是根据她的信息素去锁定她的位置的，可现在我的数据显示，她在我们的四面八方。我们周围全是梅克丽。”
“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吗？”漆夜喃喃自语，“但她刚才已经受了重伤，这妖孽根本不习惯人类的肉身，你侦测到的幻影应该是拖延时间的障眼法罢了。真正的她定还在原处想办法处理她的伤口才是。”
这时，一股寒冷的气浪出现在漆夜的周围，令她的身影在薄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不知何时，她开始轻声吟唱起一段不知名的咒文，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时代，带着一种神秘而庄严的力量。随着咒文的吟唱，漆夜的双脚缓缓叉开，双手高高举起，超过了头顶。她的动作缓慢而有力，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在她的周围，空气似乎都开始微微颤动，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影响。
当漆夜完成这个奇怪的仪式后，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一圈更黑更闪的图腾在梅克丽构造出来的废墟边悄然浮现，它比之前出现的任何一个图腾都要巨大，宛如一个黑色的旋涡，瞬间将那片土地紧紧地围绕在中央。这个图腾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它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丝海浪般涌动的潮息，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仿佛是从深海中传来的咆哮。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黑色巨口从图腾中猛然蹿出，这是一头漆夜豢养在冥界的凶兽，它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堆废墟整个吞噬了进去。这一幕让人瞠目结舌，一切都发生的如此之快，不带一丝拖泥带水。而那只怪物的巨口好似有着无尽的容量，那片废墟早就被吞没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大坑。
“成了？”锿的声音有些兴奋。
漆夜还没来得及仔细勘察，她的下颚便挨上了一记实打实的冲拳。竟是那梅克丽，她将自己的身体藏进了某条树根内部，借着爆炸时的气浪，将自己送到了漆夜的身旁。让自己成功躲开了被吞没的命运，也让她逮住了重创漆夜的机会。
“这么想我死，可惜了！”
梅克丽步伐一动，追上了飞出去的漆夜。她一把按在漆夜的肩头上，尽管她的手掌插满了漆夜肩甲上的利刺，可愤怒的情绪已经让她顾不得掌心的疼痛。她带着黑衣女子，甩动着，在空中甚至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接着蓄势已久的右掌才带着最深的杀意砸进了漆夜的体内。
“潜龙勿用！”
在这惊心动魄的一瞬间，漆夜身上的甲胄竟然如同薄纸一般脆弱不堪。梅克丽的掌击犹如雷霆万钧，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让这地狱打造的甲胄都能瞬间爆裂，碎片四溅。而在那之后，梅克丽的手掌更是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漆夜灰白色的躯体。这一掌的威力实在太惊人了，以至于漆夜的身体也被挖去了一大半。那场面，简直像是被一只凶猛的巨兽撕咬过一般，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呃……”
漆夜倒在血泊之中，她的右腹整个空缺出来，皮囊之下的骨骼森白可见，就连脊柱都若隐若现，唯独那属于人类的脏器却见不着一星半点。再定睛瞧瞧，那流淌在大地上的黑色液体根本就不是什么血液，更像是某种机油一样的物质。
“哼，看清楚了。这就是漆夜的原型，连人都不是！根本就是一个玩偶罢了！”梅克丽放肆地大笑着，只要解决了漆夜，她的结界就会散去，之后她身上的伤口便不值一提，“喔，还能站起来？你还有什么招要使？”
漆夜的身体颤颤巍巍，身后的刀翼全都掉落在了地上不再变成之前生机勃勃的样子。她很久没看到自己身体变得残缺不堪的样子了，通过腹部的伤，她甚至能瞥见空洞的大腿里只有一根黑柱在充当着骨架的作用，没有血管和肌肉，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木偶，还不快解除结界！”
梅克丽的转身后踢踹在了她的胸口上。这一下，让本就快支离破碎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漆夜头顶的冠冕掉在了地上，她已经很久没听到“木偶”这样的称呼了。虽然她确实是被死神创造出来的傀儡，但正是与苍洁同行的旅途中，她获得了身为人最为宝贵的财富。一番回忆的闪现，漆夜的双眼居然已经湿润。
“梅克丽。还没结束呢！”
“看看你，你连保护她们的能力都没有了。”随着漆夜的倒下，原本保护锿和兰茜的黑茧也逐渐消融，“你还嘴硬什么呢？就等着……”
梅克丽的嘴角僵住了，黑茧消失以后，里面奔出来的竟只有一个半机械改造人而已，另外一个女人不知去了何处。
“还有一个小鬼呢？”
“哈哈哈哈……”漆夜笑道，不做任何解释。
“我说，还有另一个小鬼呢？”梅克丽三步并作两步朝漆夜走来，沿途路上顺便击飞了冲过来保护漆夜的锿，“大费周章，护她做甚？！”
“说来也是可笑。”漆夜看着梅克丽的双眼，“我也是刚刚才决定的。梅克丽，那个叫刘羽白的小鬼，他定不会屈居于你的身下。”
3
虚妄之城内，被人遗忘的塔底，躺着一具四肢折断的女性尸体。她的胸口留有一个可怖的血洞，里头的心脏已经没有了。空洞的双眼无不昭示着这个女人已经死透了。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那女人穿着白色网格丝袜的大腿神经质般地抖动了一下。接着便是大幅度的一次高抬腿，就好像她的腿部酝酿着某种躁动的物质。而现在这种物质将积蓄的能量搬移到了腹部，这使得她的肚子变得圆鼓鼓的，像是皮球一样。
接着，那隆起的小腹突然平塌下来，这诡异的场景迎来了几秒的平静，只不过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片刻过后，女人的四肢开始抽搐，而抽搐的频率也开始不断增加。好像是到了某个阈值，尸体内传来沉闷的爆破声，爆炸的冲击令本是属于她的眼球夺眶飞出。突然，胸口狰狞的血洞里，伸出了一只血丝缠绕的玉手。
那只手只有手腕以上的地方是完整的，手腕以后就是血肉构筑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注灌溉，那只手臂越升越高，接着整个弯倒下来按在了尸体的脸上，随着一阵骨骼脆裂的响声，它甚至把整张脸都按的陷了下去。
周围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他定能听得清楚，那只手发出来的类似吮吸的声音。它像是寄生在宿主上的某种生命体，现如今决定用宿主的一切来延续自己的性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只手逐渐给自己构造起了一具人形的身体。尽管全身被鲜血所包裹，但能轻易辨出她的性征和曼妙的身材。
佐拉的身体已经被啃食殆尽，之前她身上穿着的那套仿制的苍洁战衣也变成了随风而逝的尘砾。那个被鲜血浸透的女人抬起她光秃秃的脑袋，看向了黑塔的高处。血液灌注的面罩此刻也是被拉扯了下来，那标志性的短发垂落在了肩头。
“这小鬼，净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