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欢轻轻转动着手里的杯子，酒液未动，视线却越过了宛如星点般的数据结构。
——【黄金殿堂】是因何而存在的？
“是为了聚集高玩？”anon沉思，“筛选出高玩，在未来的某日一起对抗黑泥？”
叶逸欢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像是笑了一下，却又比笑更冷淡一些：“不尽然。”
她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放回桌面，低下头，随手调出系统记录。
那些被标注为【黄金殿堂】用户的玩家Id，在海量的玩家Id中，极为显眼。
“那确实是一个原因，但只是浅层的。黄金殿堂真正存在的另一个理由，是为了聚焦起混沌的目光。”
anon的表情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变了变，明显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说。
叶逸欢却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积分越高的玩家，数据扰动越强烈，在整个系统中就越像一束高频信号，混沌能感知到他们——不，是主动寻找他们。”
“你有没有发现，很多高分玩家在进入副本时的生存率其实低得惊人？”
anon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这就是玩家‘无法复活’的真相？”
“算是吧。”叶逸欢抬头看着anon，字字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不是因为他们技术差，也不是他们掉以轻心，而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吸引了某种异常的注视。一旦副本内生成了混沌投影——黑泥，他们就会成为最优先被锁定的目标。”
anon沉默片刻后，低声道：
“你是说……黄金殿堂根本就是一个筛选器，它挑出最强的玩家，然后……把他们暴露给混沌？”
“对。”叶逸欢回答。
她微微抬手，手腕在半空轻轻一摆，那缠绕着群星的视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离，在刹那间穿越了无垠宇宙与多维战场，回落到白银酒馆那间不起眼的角落。
熟悉的木质桌椅与浓郁的美食香气重新填满了眼前的世界，而三人也如往常那样坐回窗边。
anon已经不觉得场景变化有什么奇怪的人，眼前这个人是系统和评议会的创建者，她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anon，帮我召集十个top10公会的高玩。”
叶逸欢开口，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适合出门一样。
anon闻言挑了挑眉，从椅背上直起身来：“你自己做不到吗？”
不然，刚才她施展的“奇迹”又算什么？
叶逸欢没有立刻回答，将一只手搭在桌沿，眼神在投影界面中缓缓掠过那些醒目的Id。
片刻后，她抬起眼来，那双仿佛藏着浩瀚星海的眸子静静落在anon脸上，
“也可以，但我手段比较直接。”
“......”
anon难以捉摸所谓“直接的手段”是什么，为了保护玩家们，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不情愿的妥协，
“好吧，我来。”
她手指飞快划过系统界面，一边向各大工会的熟络Id发出私聊邀请，一边侧头看了叶逸欢一眼，
“你是打算召集他们一起攻克副本？”
“对，”叶逸欢看着她操作，“其实，所有副本都有真结局，只是触发条件或许晦涩，至今没人发现。为了对抗混沌，我们的确应该去攻克这些真结局。只是低级副本的真结局，再怎么深入也无法勾引出混沌本体的反应。”
她说到这里，抬手召来一张副本结构图，点在那片标注为S级以上副本的红色区域，
“我们需要联手攻克高等副本，只有足够复杂、足够完整的世界结构，才能激发混沌的聚焦行为，一旦牵引成功，就能同时锁定多个混沌投影。”
anon的动作微顿，指尖停在发出的第六个邀请上，眉头轻轻蹙起，“那样......也会更加危险。”
“是的。”叶逸欢不置可否。
anon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光标闪烁着，但她却没有再动，眼神在对面的人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常更久了一点。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种突如其来的、不寒而栗的预感让她脊背发紧，许多先前被她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开始在脑海中快速拼合起来，形成一个她原本不愿面对的猜想。
“……等等。”
她低声开口，语气压得很低，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锋利，
“你刚才说，积分高的玩家更容易被混沌盯上，更容易在副本里死掉。”
叶逸欢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静静地等anon说完。
anon深吸一口气，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出口：“那你这次召集他们，是不是想让他们当诱饵，去副本里送死？”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四周安静得几乎可以听见酒馆墙上老旧时钟的滴答声。
叶逸欢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伸手点了点投影界面，眼神冷静地扫过数位高分玩家Id，然后才低声开口，
“我也会去。”
那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却让anon一时语塞，但很快，她回过神来，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语气带着逼迫的锐利问道：
“你没有直接回答我。”
叶逸欢这才收回视线，望向她，那双眼睛安静得近乎冷漠。
她已经习惯了做出某种代价高昂的选择。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做出的选择，所付出的代价，比未来要付出的，大得多。
“为了对抗混沌，这是必须的。”她缓缓说道，“你知道，一旦混沌真正打破我们搭建的系统壁垒，进入现实世界，就不只是这些玩家的数据会受到威胁了。”
anon怔住了，望着叶逸欢的眼神变了几分。
片刻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空气像是被压缩了一样，连白银酒馆外头传来的喧闹都被隔绝得无影无踪。
anon再次抬起眼，目光直直落在叶逸欢脸上，那里面有质疑，也有愤怒，更有一种无法接受的哀伤。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低声说，“你一直都相信，玩家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打穿副本，抵达他们渴望的结局。”
“你明明一直坚持着这个念想，可看看你现在要做的，却是把他们送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