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里467号。
“所以,他也不会听我的。”女人无奈地耸耸肩,“他才是户主。”
“但您不是他孙女吗?”小岳的语气很是急迫,“拿到拆迁款对你和你女儿以后的生活也有好处,况且——田阿公目前也就只有您一个直系亲属了。”
“可我已经离开永福里十多年了,昨天才赶回来。”女人继续淡定的剥着虾,放进身旁女儿的碗里,那小姑娘吃东西斯斯文文的,吃着吃着偷瞧一眼李山和小岳。“我阿公记不记得我还另说。”
“这…”
小岳控制住自己不要哀嚎,他从未想过在办重案之余,还要来管这些琐碎的杂事。
在他看来——或许现在改变了许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轮不到他,他是谁?重案组最年轻的成员岳晨暄,恨不得天天参与进那些听起来就耸人听闻的案子里去。
不想在这里干拆迁办的活计啊!!!!
“没事。”李山安慰道,“到时候再劝劝田阿公。”
“真的吗?李老师,劝的动吗?这扩建乐清火车站本就是惠民的好事儿,怎么就有人不愿意让步呢?”
“聚集同意拆迁的街坊邻居们把利弊和他说一说,应该能劝动。”
李山的劝慰没什么底气,毕竟对于他来说,这场面他也是第一次参与。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李山摁了又摁,备注冷金旗三个字一次一次突破手机的黑屏显现上来,消息弹窗也是一条接着一条。
李山不敢看,干脆将手机关了静音。
岳晨暄要是知道李山愿意陪他来这儿是为了躲避冷金旗,估摸着心都要碎了。
“劝不动。”女人终于剥完了一盆虾,又用热水烫了自己的碗筷后,才开始吃东西,“不是没劝他去城里,他不肯走。”
“那这怎么办?不可能强拆啊!”小岳现在最听不得“劝不动”三个字,他觉得——再过几天他就要抱着煤气罐登上乐清分局两层楼的楼顶威胁冷哥,不准在把他派去基层了!不!去基层也没事!别来管这些拆迁就行!
女人耸肩,大有与她无关的意味。
“你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李山提议,“我们这边也劝劝,您作为他的亲人,也和他讲讲道理,双方多联系一下。”
“有道理!有道理!姐——加我一个微信!”小岳双手奉上自己的手机,“我叫岳晨暄,您叫我小岳就行。”
“别叫我姐,我也没比你大多少。”女人犹豫地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两个男人,思索了一会儿才扫了码,“我叫田小玉。”
“好的小玉姐。”岳晨暄点头如捣蒜,“辛苦您多劝劝阿公,整个建设团队都在等着,耗久了也浪费人力物力。”
“呵呵~”田小玉笑了起来,点点头。
小岳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她这才被看的不好意思,解释说:“我觉得你们就是太讲道理哦,要我就直接拿钱给出去之后直接开工,管他三七二十一。”
“这不符合规矩。”小岳连连摆手,心中暗道他何曾不想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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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分局时,就看到冷金旗搬了条藤椅坐在树下,白日里虽然阳光正好,但到了傍晚还是回到了冬日,这人躺在榕树下这幅光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过夏天。
小岳看到他就跑了,留李山一人进了门。
李山本想着悄悄地路过他然后回办公室,哪里想得到这人耳朵这么灵,刚刚还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人,这会儿已经睁着眼睛握住了李山的手腕。
“林玉军死了。”
“哦,是吗?”李山停下了步子,装作诧异的模样,“他还会寻死?”
“我又没说他是自杀还是他杀。”
冷金旗的目光变得冷冽,而攥着李山手腕的手也越攥越紧。
“你今天上午出门时我听到电话内容了,不是说自杀吗?”李山又带上了疑惑的神情,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他也握住了冷金旗的手腕,示意他放开,“太用力了。”
听到李山的解释,冷金旗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却看不出丝毫问题,晌久,他终于松开了手。
“但至少在他死之前,拿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他不再看李山的眼睛,又闭着眼睛躺回了藤椅上,晚风吹的他乌黑的头发有些飘散,一些较短的额前碎发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扫来扫去,被李山一把摁住。
冷金旗再次睁开眼睛,感受到李山的手抚在他的额头上,慵懒地问了句怎么了。
“真把冬天当夏天过呢?现在不是在榕树底下乘凉的好时候。”
“躺会儿,等你回来。”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别在这儿躺着了,冷。
李山的眼睛不会说话,嘴巴也说不出完整的话,但冷金旗能理解——他坐起身,拢了拢外套后才跟着李山进了局里。
“你是说他吞了一整瓶安眠药?”李山这次的诧异不是演的,毕竟他原本以为林玉军只会吞一半。
林玉军以为“傅承晖“要灭口,但作为“傅承晖”的李山,其实是给了林玉军一个机会。
安眠药放在那里,吞吃多少由林玉军自己做决定,差不多半伤不死,也就能出了那暗无天日的精神病治疗中心,送去正规医院急救。
不是老想着要出去吗?看在林玉军将了解的事儿一一道出的情况上,李山决定帮他一把。
反正出来也是正常判个死刑关进牢里熬日子,多少沾亲带故,林玉军不想死在精卫中心,李山就帮他就死在监狱。
谁曾想到这林玉军自个儿吞药死了。
“对啊。”冷金旗揉了揉太阳穴,陪着罗云谦忙了一天了,累的很,“谁知道哪里来的药,给他治疗的医生也不记得了是不是自己落下的,当时见过他的只有我们几个,难道还是我俩…”
“如果是你的话,可能会放一把枪。”李山打断了他的话,“冷金旗,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供出了陆松柏。”
冷金旗本想说,不可能是他自己或者李山放的安眠药,但转念一想——李山在自己去病房前,确实和林玉军待过一段时间,他也只听到了后几句话,前面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病房的监控只能看到画面又看不见声音,那摸瞎似的灯根本照不清李山和林玉军的嘴形。
但那是李山诶,就算那药是他冷金旗梦游放进去的,也不可能是李山——不是李老师善良,是李老师没那么闲。
冷金旗想不到李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放一瓶安眠药在林玉军面前,再说了——林玉军也不是三岁小孩,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这不脑子瓦特么?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即使怀疑李山,也很快就排除了,更何况林玉军树敌那么多,说不定是哪个看不惯他的偷送进精卫中心的。
但李山提出的假设也有道理,陆松柏这个名字——冷金旗头一次听说时,还以为林玉军在骗人,可结合电影庆功宴到游神扒出山笼再到检查组赶上跳楼案时降临闽城,一切都好像那么巧。
可陆松柏不同于什么许乐原张隽,他不是一般人,他的身份也不一般。
若说他是梅花,冷金旗想想就头疼。
这怎么查?这要查了整个京城都要大查特查。
华国分为南北方,南方基本上都是经商的,而北方被三个家族共同管理——陆家、祁家和徐家,徐家在西北,基本不过问,祁家也慢慢式微,小辈们都在往南走,基本上上面都是那群姓陆的在管。
现在说查了二十多年的犯罪组织里有姓陆的?
冷金旗不敢想。
连冷金旗都不敢想。
“陆漪不也姓陆,她和那个陆松柏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李山忽然想到一个点,“能不能从她入手?”
“你学姐?”冷金旗挑眉,“她确实是陆家人,她在津州那个别墅你还记得吗?那幅油画我小时候见过,被她爸拍回家了,也就是看到那幅油画时,我才知道她的身份——这才放心你和她交往联系。”
“…”李山不知道冷金旗啥时候有这本事了,看到一幅画就能够认出一个人来。
“这事儿你别操心了。”冷金旗看了眼时间,正巧赶上食堂饭点,“我会先向上打报告,我们继续从宴会入手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