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上的寒气,似乎来自地狱。
只有地狱恶鬼身上才有的血腥味,也在黑衣人身上出现了。
王婕妤握紧袖中的剪刀。
“为什么,主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求求你了,留下我,我还有用的。”王琳琅的声音充满恐惧和讨好。
她的哀求,并未让黑衣人停下逼近她的脚步。
黑衣人就像猎人,站在陷阱旁,看着猎物一步一步走进陷阱,挣扎。
甚至还发出一声嘲讽:“蠢货。”
黑衣人笑道:“你还有用?你已经把事情搞砸了,张才人那个蠢货,就是你的前车之鉴,给主子办不好事的人都该死。”
就在黑衣人伸手捏住王琳琅脖子时,一把剪刀朝黑衣人的脖子落下,黑衣人松开抓住王琳琅脖子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剪刀。
一击未中。
王琳琅一鼓作气向上冲。
再次冲向黑衣人时,黑衣人侧身握住王琳琅手腕,用了下一压。
王琳琅只听到骨头“咔嚓”响了一声,手腕没了力气,钻心的疼。
王琳琅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年的主子。
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哪里遇到这种情况。
那只手废了。
那人还不肯罢休,死死握住王琳琅的手笑道:“就你那点本事还想杀我?做梦。”
黑衣人的耐心耗尽了:“行了,不和你在这耗着了,你也该上路了。”
黑衣人松开王琳琅断了的手腕。
王琳琅刚喘了口气,一只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用嘴咬掉瓶塞。
看了一眼挣扎的王琳琅。
摇了摇头,将瓶中的粉末倒进了王琳琅嘴里。
见血封喉。
只是片刻,王琳琅便七窍流血而亡。
黑衣人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摇了摇头。
又将尸体摆了个自己满意的姿势,高兴的拍了拍手,跳窗离开了。
以至于夜庭的人发现王琳琅时。
王琳琅以诡异的姿势躺着。
满脸是血,一只手揪着耳朵,一只手放在胸前,双腿交叉。
夜庭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死法。
夜庭里死个人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今天刚来就死了。
王琳琅已经是弃妃,此事也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领头的给上头说一声,打算将尸体草草处理。
苏恋卿这几日身子越发重了。
白天吃不好。
吃什么吐什么。
差点连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病恹恹地躺在榻上。
就连平日里最爱的话本子,也提不起兴趣了。
宁怀远大多数时间,处理朝堂的事。
趁着休息时,总会来未央宫坐一会的。
苏恋卿这个样子,宁怀远也不好受。
御医急得团团转。
皇上每次脸色难看,宣他们去未央宫,脸色更难看的让人把他们送出去。
淑妃娘娘孕吐是自然反应。
妇人怀孕大多都会孕吐。
少部分没什么特别反应。
皇上看着淑妃难受,便会宣御医。
御医都快把未央宫当成自己家了。
自己家不会跑那么勤。
御医恨不得替淑妃孕吐了。
钱难挣,屎难吃,官难做,皇帝的脸色更不好看。
苏恋卿刚闭上眼,云香脚步匆忙。
看着假寐的苏恋卿,云香又退了出去。
“云香,有什么事进来说。”
“是。娘娘,我们的人跟着王婕妤到了夜庭,王婕妤死了。”
苏恋卿猛地睁开眼睛,刚想坐起来,一阵眩晕,便只能躺着了。
苏恋卿想找个舒服点的位置窝着,谁知以前最爱的黄梨木的床,也是硬邦邦的。
躺着不舒服,站着不舒服,坐着更不舒服。
浑身的每一块地方都不停叫嚣。
“怎么回事,本宫不是让人跟着王婕妤,跟着的人去哪儿了?”
“娘娘,王婕妤只是回去换个衣服,我们的人便在不远处看着,谁知王婕妤进去很久都没出来,等发现时已经死了。死相怪异。”
苏恋卿问道:“怎么个怪异法,你给本宫画下来。本宫这几日没什么力气,晚上也睡不好。”
本就怀着孕,还要操心别的事。
能睡好就怪了。
就算殿中用了御医专门配的安神香,也没多大用处。
还有一堆的事等着她。
苏恋卿总觉得,王婕妤和张才人幕后的主子是同一个人。
王婕妤在夜庭,她不好明目张胆去问。
主要也没什么精力。
便让人跟着,看看王婕妤一天都和什么人接触。
总会将幕后之人揪出来的。
谁知刚去夜庭,人便没了。
云香:“娘娘怀着皇嗣,这几个月是最辛苦的时候。
娘娘还是得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剩下的事,娘娘想做什么,交给奴婢就是了,”
难得有云香这般忠心的人。
“本宫不管还真不行。总觉得这些日子,宫里的事,都是冲着本宫来的。”
“娘娘怀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有很多人盯着咱们宫里。娘娘孕中还是该放宽心的。”
“对了,王婕妤是怎么死的,可查清楚了?”
云香将王婕妤的死状大概说了一遍。
“娘娘,王婕妤目前来看应该是中毒死的,只是她进去时有专门的人搜身,哪里来的毒药,或者她把毒药藏哪儿了。”
这也是云香想不明白的地方。
不管是去了夜庭的宫女,还是嫔妃。
进去之前都是有人专门检查东西,专门搜身。
王婕妤哪里来的毒药。
“娘娘,王婕妤就算想死,死在自己宫里不好吗,为何要死到夜庭里。这也是奴婢想不明白的地方。”
苏恋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腰。
怀孕确实累。
“云香,嫔妃自戕是大罪。她若真是自己想死,那死在夜庭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夜庭每天不知道拉出去多少人。倒也保全了自己家人。这是第一种可能…”
云香道:“娘娘,那张才人还不是服毒死的,那她怎么不害怕连累家人呢。”
苏恋卿:“………”
“张才人没有家人,听说小时候被人卖进宫的,所以便有恃无恐。但是王婕妤不太可能,难不成拉着全家一起死。”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去阎罗殿也是一起去的。
一起投胎,下辈子继续做一家人。
“娘娘,还有一种可能呢?”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旁人给她投的毒,夜庭人多眼杂,想混进去一个人还是容易的。”
苏恋卿总觉得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儿不对,说不上来。
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动这一切的发生。
敌在暗,她在明。
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原主那般好说话的性子,应该没得罪什么人。
莫不是将军府的仇家?
那也说不通,将军府的仇家也不能找到宫里来寻仇。
到底是谁呢。
在宫里,恩宠一身不知会惹得多少人眼红。
一个影子在苏恋卿脑中闪过,怎么也抓不住。
不知是否是怀孕的的原因。
脑子也不如平常那般好用了。
一孕傻三年?是这样吗?
“等等,云香,你说王婕妤是服毒的?我想想…我好像漏掉了什么。”
苏恋卿闭着眼睛思索了一番,睁眼道:“本宫记起来张才人也是服毒自杀的,你让人跟着夜庭处理王婕妤的那些人,让孙御医过去一趟,看看有什么发现没。
本宫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王婕妤刚去夜庭人就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着急杀人灭口。
张才人和王婕妤私下可有交情?你也去查查。”
“是,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苏恋卿今日胃口差得很,也睡不好。
宁怀远批完奏折,难得有时间。
苏恋卿有身孕后,宁怀远越发喜欢苏恋卿了。
一来淑妃实在懂事,是个难得的知己。
二来淑妃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宁怀远二十有四,朝堂安定,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当过爹。
淑妃怀上了,宁怀远离当爹不远了,自然高兴。
宁怀远去时,苏恋卿无精打采地往嘴里扔块糕点。
宁怀远坐下:“恋卿,吃什么呢。”
苏恋卿指了指桌上盘子里的东西:“臣妾最近嘴里无味,便让小厨房做了些糕点。风月百花糕,陛下要不要尝尝。”
宁怀远随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一股火辣直冲天灵盖。
“咳咳,这是风月百花糕?怎么味道不对?”
“臣妾最近想吃辣,便让人在百花糕中加了点辣。陛下觉得怎么样?”
那叫加了点辣椒?
都快辣出眼泪了。
宁怀远本身是个不怎么吃辣的人,仅仅只是一口,便把小半生的辣椒都吃了。
本想说:好是好,就是太辣了。
后又想起御医交代过,孕中妇人情绪波动不宜太大,需时常高兴,对胎儿好。
宁怀远咬着牙,将辣的天灵盖发麻的百花糕咽下去了。
白净的手将袖口揉出了褶皱。
甚至还能在脸上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朕觉得挺好吃的。恋卿喜欢的,朕也喜欢。”
违心,太违心了。
宁怀远嘴唇在颤抖,额间出了汗。
十月的天气,给宁怀远辣出了汗。
皇帝本就十分好看,吃过辣的原因,嘴唇有些泛红。落在苏恋卿眼里,更迷人了。
“陛下今日真好看。”
“那你见到朕欢不欢喜?”
“欢喜。”
于是乎,某人为博红颜一笑,又狂吃了两块百花糕。
苏恋卿还奇怪呢,今日的宁怀远在未央宫只坐了小半个时辰,便说有急事需处理,要回御书房。
王德跟在陛下身后,看着陛下健步如飞地往御书房冲。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放在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王德在一旁提醒:“陛下,茶凉了。”
某人饮茶三杯后,王德啧吧啧吧嘴:“陛下,茶喝太多……”
宁怀远一记眼刀子飞过来。
王德硬生生换了句话:“…提神,奴才再去给陛下沏一杯。”
“朕以前曾听说孕中妇人口味偏重,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宁怀远白天脑子一热,晚上怎么都睡不着,胃里火辣辣的。
王德本打算请御医的。
宁怀远好面子,硬是撑到了半夜,实在难受,才让王德悄悄带御医来了一趟。
再三叮嘱不许声张。
御医开了两副药,王德端着药碗,宁怀远捏着鼻子。
谁曾想英明神武的帝王,也怕苦。
王德自宁怀远儿时便跟着的,主子怕什么,不怕什么,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德一张脸都笑成包子了:“陛下,奴才准备了蜜饯,您喝了药,吃两颗蜜饯就不苦了。”
宁怀远白了王德一眼。
朕都成这样了,他还笑。
王德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宁怀远磨蹭到药快凉了时,捏住鼻子一饮而尽。
脸皱成了苦瓜。
“陛下,你快吃颗蜜饯。”
宁怀远看了眼蜜饯,想吃。
又别扭地说:“王德,朕不是小孩子了,别拿小时候的那套哄朕了,朕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
王德笑道:“是是是,是奴才想吃,陛下就陪奴才吃一颗吧。”
宁大爷一脸朕就给你个面子,吃几了颗蜜饯,折腾了半天便睡下了。
宁怀远第二日上早朝时,脚步虚浮,顶着两个黑眼圈。
委实把朝堂下的诸位大人吓了一跳,皇上昨晚让妖精吸了阳气了。
怎么会虚弱成这样。
打听才知道,陛下昨晚宿在御书房了,身旁只有王德。
王德?不会吧。
皇帝放着一院年轻漂亮的妃子不要,看上满脸褶皱的王德。
这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宁怀远刚想说:“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便有人出列:“陛下,臣有本要奏。”
宁怀远额间青筋跳了跳,不用看听声音也知道是谁了。
谏议大夫张正倾,出了名的能挑刺。
实打实的刺头。
谏议大夫是一种转捅皇帝心窝子的官,工作内容就是,在皇帝底线上蹦跶,时不时给皇帝挑挑刺,捅捅皇帝心窝子。
关键皇帝还只能听着。
本朝从太祖皇帝开始,便有了不杀言官的规定。
有好几次,张大人委实把宁怀远气得不轻。
宁怀远几次想揍人,张大人善意提醒,陛下太祖皇帝刻的金玉良言的石碑,还在崇庆殿立着呢。
宁怀远本就心情不佳,看到刺头声音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刺头你可别这会找事。
皇帝强忍着不适,笑容假的不能再假,但凡张大人有点眼色,都不会想着这会奏本。
“张爱卿,有何事,尽管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