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静寂的官道上，虞州城外一大队人马仍在风尘仆仆的赶路，嘹亮的铁蹄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御史大人，前面就是嵇康县的界碑。”
随从兴奋的呼喊了声，顾庭琛这才勒住马缰，让众人举起火把，眺眼望了过去，果然看见一方篆着“嵇康县”的石碑。
“绾绾，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顾庭琛心中一喜，从临安到越州，上千里路他带人一路纵马疾驰，连着赶了七八日的路，就是为了早日见到绾绾。
分别已快两月，她要是见到自己，应该会很高兴吧。
正要命人直奔雨花镇时，忽见一小波人举着火把出现在了路口。
“什么人？”，护卫警戒着问道。
“小公爷勿要惊慌，在下乃薛镇抚使帐下幕僚齐云笙，特意前来迎接小公爷。”
齐云笙领着人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明亮的火光照耀下，一眼便看清了马背上雄姿勃发的少年身影。
“薛玖倒是有心了，这么晚还差人出城迎接。”
顾庭琛略略扫了眼马下的身影，看上去一副阿谀谄媚的样子，令他十分不喜。
不过他刚来越州，对此地人生地不熟，也未同他发怒，跃下马来，细细打量了眼齐云笙，便开口问道：“薛玖人呢，怎叫你一个无名鼠辈前来？”
见顾庭琛如此小觑自己，齐云笙目色一暗，眼里的怒火掩进黑夜里，并未叫人察觉。
同顾庭琛恭敬抱了抱拳，他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小公爷，薛镇抚使已经前往东海肃清海患去了，特命在下留守虞州迎小公爷。”
齐云笙一脸讨好的说完，立刻做出相请的姿势：“小公爷请。”
“混账东西，镇抚使司就是这样教规矩的？”，顾庭琛对他这态度更为不满：“不知道上官面前要称职务？”
齐云笙心头一凛，小心翼翼的连忙改口：“是，在下知错，御史大人。”
顾庭琛脸上的怒意这才退去许多：“薛玖在搞什么鬼，眼下琰王立储之事迫在眉睫，他不好好盯着永宁王府，去剿什么匪？”
“御史大人有所不知，近来海匪劫掠了镇抚使司一大批银子，就在嵇康县境内，为此永宁王下令要镇抚使司一月内肃清海患。”
齐云笙无奈叹了口气：“薛镇抚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顾庭琛听得更加气恼：“偌大个越州，傅明池就单单盯着虞州不放，我看他倒是闲得慌。”
“可不是嘛。”，齐云笙拱火道：“自打御史大人府上那位表姑娘来了嵇康县，永宁王就一直流连本县，不仅让麾下赤峰营留守雨花镇，还因叶姑娘的缘故免去越州两年税赋，弄得天怒人怨。”
“你说什么？”
顾庭琛眼里浸满愠色：“永宁王豪掷千万两白银，护的竟是我那表妹？”
来时路上就已经听闻傅明池在越州新颁的几项政令，本以为是与表妹不相干的，没想到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果真敢纠缠自己表妹。
看到顾庭琛眼里漫上的怒意，齐云笙心底不由一喜。
“御史大人有所不知，叶姑娘在雨花镇和永宁王狼狈为奸，处处针对镇抚使司，她明知镇抚使司乃太后和琰王安插在越州的眼线，还敢率性而为，怕是在报复荣国公府当初退婚一事。”
退婚这事，顾庭琛早已看出是表妹故意而为，自不会觉得她在报复国公府。
可她既然选择与永宁王为伍，必然是受了季渊的指使，想要帮助傅明池入主临安。
本还打算让傅明池苟延残喘些时日，眼下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顾庭琛冷着脸问齐云笙：“永宁王现下在何处？”
“此人已经带领人马星夜前往东海督令剿匪了。”
想到再过两日就得归还五十万两银子，齐云笙心中也倍感焦急，刻意提醒道：“御史大人，永宁王将赤峰营留守桃坞，此行只带了数十名护卫，而离着虞州最近的越州军也驻扎在营州和崎州两地。”
顾庭琛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想提醒自己如今正是能够行动的良机。
重重拍了拍齐云笙肩膀，顾庭琛阴恻恻的笑道：“看来你对永宁王的行踪注意得很仔细嘛。”
“在下为薛镇抚使效劳，自该时时想着为大人分忧。”
齐云笙立即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态势：“永宁王府养兵自重，独占越州五十余县，经营越州长达上百年，看似对朝廷忠心耿耿，实则早已成为我朝心腹大患，不得不防。”
这话俨然说到了顾庭琛的心坎里。
当年明德皇帝登基后，为了打压大邺开朝皇帝太宗一脉，刻意将太宗一脉远放越州，本是为了排斥太宗子孙，没想到竟让这群冷门宗室成了大邺朝尾大不掉的外藩豪强。
四十年前，北寇大举南侵，先帝被迫亲征，却战死沙场，北寇趁势攻破大邺国都，太后不得不带领宗室和群臣南渡，退居临安。
这几十年大邺朝与北寇战事不断，根本无暇顾及永宁王府，太后和新帝虽继续冷落永宁王府，却又不得不倚重越州军的势力提防东部海匪和百越蛮夷作乱。
他此次前来，必当为朝廷剪除永宁王府。
望着身旁暗卫，顾庭琛胸有成竹，当即吩咐道：“既然齐秀才替咱们摸清了永宁王的底细，你多安排些死士去送一送永宁王，我要他此次有去无回。”
“是。”，暗卫应声而去。
齐云笙故作惊讶：“御史大人，莫非你是想要行刺永宁王，这可不是小事，万一被永宁王警觉，必会后患无穷。”
顾庭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齐秀才这脑子怎么突然又不好使了，眼下海患严重，万一那些不长眼的海匪误打误撞碰上永宁王，两边火拼也是合乎常理的。”
“妙啊。”，齐云笙忍不住恭维道：“御史大人此计甚妙，等到诛杀了永宁王，咱们再去找叶姑娘清算旧账不迟。”
“清算旧账？”
顾庭琛对他这话颇有些费解，但转念一想，绾绾离开那夜算计自己，带着穆卿卿一起离开国公府，如今还打算彻底抛下自己，这笔账是该算算。
恐怕得早些和她把亲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瞥了眼齐云笙，顾庭琛肃声问道：“表姑娘现在情况如何？”
齐云笙以为他是急着找那小贱人算账，沾沾自喜的拱手答道：“启禀御史大人，叶姑娘现在居住在雨花镇外的桃坞，据说准备和状元郎成婚。”
“纪昀泽？”，顾庭琛满目鄙夷的摇了摇头：“这书呆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来在临安给他的教训还不够。”
目光阴鸷的捏紧拳头，他立即吩咐道：“去将那书呆子绑来，这次我要亲自教训教训他。”
“御史大人，那可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方才我听信使来报，状元郎已差人前往省府送信，准备执掌省府学政。”
齐云笙深深蹙起眉头：“纪学政并无过错，如此待他怕是会惹来非议。”
“没有过错不会给他寻点过错？”，顾庭琛不耐的瞪了眼齐云笙：“区区一个学政就将你怕成这样？”
齐云笙看出顾庭琛是想对付纪昀泽，这种尚未履任的新官，想要拿捏简直易如反掌，如今得罪了永宁王，他自不能错过讨好顾庭琛的机会。
“对付一个书生何须劳烦御史大人亲自动手，在下倒有一计，定让御史大人满意。”
朝着顾庭琛会心一笑，顾庭琛顿时心领神会。
他倒想看看薛玖倚重的人究竟有何本事，欣然将此事交给了他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