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悬在文件上迟迟未动，目光有些失神地落在对面的墙壁上。肖玉梅不告而别远赴美国，本就让他心绪难平，如今江安琪又悄然离去，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他一人，空落落的孤寂感如潮水般漫上来。
“咚咚咚——”敲门声骤然响起，杨峰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扬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档案室的小朱和小宋并肩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雀跃的笑意。杨峰心头顿时一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自从肖玉梅走后，这两位姑娘便像是没了顾忌，三天两头找借口来他这儿，不是约着逛街，就是说发现了哪家新开的馆子非要请他去尝尝。起初他碍着情面应了两回，没成想竟让她们越发熟络起来。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些：“两位小姐，你们该知道，我是你们的长官，可不是随叫随到的男朋友。”
这两位姑娘家世都与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仗着背景底气十足。与杨峰相处些时日，早已摸透他看似威严实则心软的性子，便越发没了顾忌。
两人一左一右缠上来，伸手就挽住杨峰的胳膊，声音娇得发甜：“长官，我们瞧您近来心绪不宁，特意想陪您出去散散心呢。有我们俩陪着，换了旁人求都求不来，您怎么还不乐意呀？”
杨峰被缠得哭笑不得，这俩姑娘的大胆实在超乎想象。小朱娇憨明媚，眼里藏不住的雀跃；小宋宋玉娟则生得更出挑些，眉眼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思——自从知晓杨峰身边没了亲近的女眷，她心里便悄悄起了别的念头。
胳膊被两人胸前的柔软若有似无地蹭着，杨峰心头不由一阵悸动。好在他本就对这两个机灵姑娘颇有好感，再者出入档案室办事，也确实少不了她们帮忙。拗不过这般软磨硬泡，只得投降：“好了好了，依你们便是。”
两个姑娘顿时笑开了花。小朱拍手道：“那先去吃海鲜，吃完还要去跳舞！”
杨峰无奈摇头：“你这丫头，就没个消停。难道没有男朋友陪你？”
小朱眼珠一转，凑得更近了些：“还没呢。长官，您看我怎么样？反正您身边也正好缺个人照应呀。”
杨峰被她直白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如今的姑娘竟大胆至此？他板起脸，故意沉声道：“你忘了？我太太在美国呢。要不我把警卫小峰、杨欢他们叫来，你看中哪个，我帮你说去。”
小朱撇撇嘴，一脸不屑：“算了吧，都是些毛头小子，军衔还没我高呢。”
一旁的宋玉娟悄悄拽了拽小朱，咬着唇催促道：“长官，快走吧，我们都饿了。”
杨峰叹了口气，只得任由她们拉着往外走：“行行行，这就去。”
杨峰终究还是陪两位姑娘去吃了海鲜，又去舞场跳了舞，临走时还顺手给每人挑了两套衣裳。小朱和宋玉娟乐得眉开眼笑，一路叽叽喳喳没个停。
他这般周全，自然有自己的盘算——经此一番，再去档案室时果然顺畅许多。那些往日里碰都碰不得的绝密档案，两个姑娘再无半分避讳，任由他翻看查阅。杨峰不动声色地将潜伏在大陆的特务组织名单与联络方式一一记在心里。
杨小毛往返台湾送货，杨峰趁机将记下来的绝密情报交由他带出，辗转送到了梁冠英手中。靠着这些情报，大陆方面接连端掉了好几个特务窝点，梁冠英也因此屡受嘉奖，对杨峰愈发感激！
大陆情报小组接连被破获的消息传到台湾，毛人凤顿时震怒。这几个情报小组是他当年费尽心机留在大陆的暗线，如今竟轻易暴露，让他又惊又疑——过去两年多一直相安无事，为何突然接连出事？
他当即成立调查小组，首先审查了档案室的小朱、小宋，以及新提拔的主任梁丽。梁丽是保密局老人，也算毛人凤的心腹，自然无从怀疑；小朱和小宋的父辈都是国军元老，两人是溃退到台湾后才入职，背景清白简单，一番审查下来也没发现疑点。
可这番调查，却让心思细密的小宋暗自起了警觉。她猛然想起，那几个绝密情报小组的档案，政治部副主任杨峰曾借阅过。当时她和小朱因与杨峰相熟，没按规矩让他签字登记。而按保密条例，杨峰虽位高权重，却无权触碰这些绝密档案，即便借阅，也必须有局长亲笔签字才行。小宋不像小朱那般大大咧咧，这事被她悄悄记在了心里。
半个多月的调查毫无进展，毛人凤越发困惑。他从未怀疑过杨峰——毕竟杨峰如今是各方大佬面前的红人，连蒋先生都对他十分倚重，近来更有消息说要提拔他为二级上将。这个节骨眼上，毛人凤自然不敢贸然动他，只暗中叮嘱手下秘密监视杨峰的行踪。
只是毛人凤不知道，他手下的大将——行动处处长朱怀勇，早已被蒋建峰授意杨峰秘密拉拢。
当晚，朱怀勇便悄悄将毛人凤监视的消息告知杨峰。杨峰听完淡淡一笑，对朱怀勇道：“这毛局长也是，把谁都当奸细，你看我像吗？”
朱怀勇立刻陪着笑应道：“毛局长这也是异想天开了。您根本没和共军有过半点接触，如今又得蒋先生、陈主席器重，眼看就要升职，他这纯属胡乱臆想。您别往心里去，兄弟我也就是例行公事，应付应付他罢了。”
杨峰闻言又笑了笑：“这样最好。他若是实在过分，我便亲自去蒋先生那里说道说道，大不了不干了，辞职去美国。不瞒你说，我之前就递过辞呈，被蒋先生一顿数落，说我年轻，不该太儿女情长，这才作罢。你也知道，我现在不缺钱，手下的轮船公司虽算不上日进斗金，吃香喝辣总不愁，何苦在这儿兢兢业业受累呢？”
朱怀勇连忙欠身应道：“是，杨长官。您的为人，兄弟再清楚不过。您到台湾后，多少退伍老兵、受冷落的老将，在您的农场里过得富足安稳，有了着落。就连我那两个亲人，也是您给安排得妥妥帖帖，这份情兄弟记一辈子。您放心，如今大公子本就对毛局长有些看法，这里面的关节我都懂，定会叮嘱手下，绝不敢对您有半分冒犯。只是毛局长毕竟还在其位，有些场面事，总得给他个交代。”
杨峰闻言笑了笑：“对了，朱处长，你在内弟不是开了家商社？农场新榨了一批茶油，我写个条子，让你商社那边领一批。你也知道，这茶油如今可是紧俏货。”
朱怀勇顿时眉开眼笑，连忙道：“那可太谢杨长官了！”
杨峰从桌上拿起便签，提笔写了几行字，签上名字递过去。朱怀勇小心翼翼地将条子揣进兜里，笑着说：“多谢杨长官，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好，就这样吧。”杨峰点头应道。
朱怀勇走后，杨峰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他心里明镜似的，档案室主任梁丽或许不知情，但小朱和小宋肯定清楚——尤其是小宋。小朱性子跳脱，未必把借阅绝密档案的事放在心上，可小宋不一样。
那个叫宋雅娟的姑娘，心思远比小朱深沉。杨峰甚至察觉到，她看自己的眼神里，隐隐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他从没想过招惹这样的女人，越是看似温顺，越藏着琢磨不透的心思。
正思忖间，敲门声响起。
“请进。”杨峰扬声道。
门被推开，小宋一身笔挺的军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杨峰抬眼笑道：“怎么，又想约我逛街？今天可实在没空。”
宋雅娟也不等杨峰招呼，径直在椅子上坐下，轻笑着说：“杨长官，您也清楚，我们被调查了半个月，这日子过得有多煎熬。今晚我特地想请您去跳支舞，解解闷，不知您肯不肯赏光？”
杨峰刚想回绝，瞥见宋雅娟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心头顿时一凛，嘴上却转了话锋：“对了，小朱呢？要不这样，今晚我做东，请你们俩吃饭跳舞。”
宋雅娟笑意不改：“她回家了，今晚就我们两个，不好吗？”
杨峰皱了皱眉：“要不我让副官杨子腾再把梁主任请来，人多热闹些？”
宋雅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直视着杨峰道：“杨长官，我想和您单独待一晚，而且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看着她眼神里隐约透出的胁迫意味，杨峰心头一紧，随即笑道：“好啊，能和你这么漂亮的女士共进晚餐，自然是我的荣幸。不过小宋，你就不怕男朋友吃醋？”
宋雅娟咯咯笑起来：“我可没有男朋友，上次不是跟您说过了吗？”
杨峰看了看表：“行，你先去换衣服，我这就让司机备车。”
宋雅娟娇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杨长官，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相处，您放心，今晚保管让您回味无穷。”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杨峰反倒有些不安，鼻尖萦绕着她留下的一缕香风，看着宋雅娟笑着出去的背影，他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宋亚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手带上门便匆匆换起衣服。往常这个点还在忙碌的小朱今天走得早，倒是主任梁丽也在隔间里整理着装。见宋亚娟一身鲜亮衣裙，鬓边还别着支珍珠发卡，梁丽对着镜子理着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小娟这是要去哪儿？打扮得跟朵花似的，莫不是约了男朋友？年轻就是好啊。\"
宋亚娟对着镜子抿了抿口红，声音娇俏得发甜：\"主任您可别取笑我了，您这气色才叫真好呢——谁不知道您当年是保密局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多少人盯着瞧呢。\"
梁丽被这话捧得心里熨帖，忍不住对着镜子转了半圈。三十五岁的年纪，眉眼间依旧带着风情，只是腰腹比年轻时丰腴了些。她轻叹了口气：\"老啦，哪比得过你们这些小姑娘水灵。对了，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今晚可不是见男朋友。\"宋亚娟转过身，裙摆轻轻扫过地面，\"约了杨峰杨长官吃饭跳舞呢。\"
梁丽手里的梳子顿了一下。她知道小宋和小朱平日里常围着杨峰转，却没料到竟亲近到单独赴宴的地步。她抬眼瞥见宋亚娟耳垂上晃悠的钻石耳坠，那款式绝非普通职员能负担，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语气里添了些热络：\"看不出来啊小宋，杨长官竟这么看重你。他眼看就要晋二级上将了，你这可是要平步青云的势头，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我一把，在长官面前多替我说句好话。\"
宋亚娟掩唇笑起来，眼尾的得意藏都藏不住：\"主任说笑了，我这点分量哪敢乱说话。杨长官不过是瞧着我还算伶俐罢了。\"她说着拎起镶钻的小手包，扭着腰肢往外走，\"那我先走啦主任。\"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梁丽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撇了撇嘴，低声啐了句：\"小狐狸精，就知道靠勾搭男人上位，这些把戏，当年老娘玩的时候她还穿开裆裤呢。\"说罢将梳子往桌上一拍，镜中的自己，眼角眉梢都凝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杨峰抬头见杨子腾进来，头也没抬地吩咐：“让司机把车开到楼下，发动着等。你今晚也早点回吧，我要陪小宋去吃饭跳舞。”
杨子腾眉头当即蹙起，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长官，那宋亚娟虽说模样周正，对您也热络，但我总觉得她心思深，有些捉摸不透。您要是喜欢年轻姑娘，依我看小朱倒更单纯些，性子也稳妥。”
杨峰老脸微微一热。近来这两个姑娘确实总围着他转，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跟年轻姑娘们凑在一起时，倒真能松快几分。可他心里的盘算哪能跟杨子腾明说，只得板起脸：“瞎琢磨什么？去安排就是。”他知道杨子腾是一片忠心，全为自己着想，语气便也缓了些。
杨子腾见状不好再劝，毕竟上下级有别，只得应声退了出去。
杨峰换了身笔挺的西装，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带。三十七岁的人了，镜中倒影却不见多少风霜，他自己也暗自纳罕，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拎起公文包出门，见司机杨小峰已候在车旁，便挥挥手：“你跟子腾先回吧，今晚我自己开。”
杨小峰眼尖，瞥见不远处宋亚娟正款步走来，一身红裙衬得身姿格外窈窕，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却仍有些不放心：“长官，要不我们远远跟着？万一有个什么事……”
杨峰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
杨小峰连忙下车，把驾驶座让出来。杨峰绕到副驾旁拉开车门，笑意温和：“宋小姐，请。今晚本长官为你效劳。”
宋亚娟眼波流转，咯咯笑道：“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说罢弯腰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杨峰绕回驾驶座，发动汽车。引擎低鸣一声，稳稳地汇入夜色。
车子熟门熟路地停在翠华楼前。两人照旧吃了晚饭，又上了三楼舞厅。水晶灯旋转着洒下暖光，悠扬的舞曲漫过整个大厅。
宋亚娟今晚格外雀跃，眼底的光比灯光还要亮。往日里小朱总跟她形影不离，好多心思都没处施展，今晚却不同——她指尖轻轻划过鬓边的珍珠发卡，唇角的笑意里藏着势在必得的笃定，显然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杨峰搂着宋亚娟柔软的腰肢，她胸前的温热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这般亲密的姿态让他心头不由一荡。许久没有近过女色的身体，此刻竟有些不受控地泛起躁动，这细微的变化显然被宋亚娟捕捉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腻，凑到杨峰耳边呵气如兰：“杨长官，搂紧些嘛。难得今晚就我们俩，不瞒您说，我……早就爱上您了。”
杨峰侧头避开她温热的呼吸，低声道：“别胡闹，小宋。你才二十一岁，这么年轻，怎么会喜欢我这个快四十的人？”
“长官这话就见外了。”宋亚娟咯咯笑着，指尖在他胸前轻轻划了下，“不到四十正是男人最有味道的时候，何况您马上要晋二级上将，前程似锦呢。其实……原先梁主任跟您走得近，我只能把心思藏着。如今她去了美国，我才敢说心里话呀。”
杨峰挑了挑眉：“我在美国有夫人，香港还有位姨太，你跟着我，图什么？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您还不知道我的底细呢。”宋亚娟笑意更深，“我是三姨太生的，在宋家本就不起眼。我爹不过是个坐冷板凳的参议，要是知道我能跟着您，怕是偷着乐呢。”
杨峰摇摇头，把她往旁轻推了推：“今晚你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好好跳舞吧。”
见他不为所动，宋亚娟眼底掠过一丝算计，嘴上却应着“听长官的”，只是舞步间愈发亲昵。又跳了两支舞，她借着劝酒的由头让杨峰多喝了几杯啤酒，才故作困顿地说：“天不早了，您送我回家吧。”
“好。”杨峰爽快应下，当即结了账。
两人并肩走出翠华楼，上了汽车。车后不远处，杨小峰正开着吉普车，和杨子腾远远缀着，车灯在夜色里像两簇警惕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