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邸彻夜灯火通明。
沈灵香跪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盯着台前那人。
“瑾哥哥，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自从文坛山庄回来后，她便没有洗漱更衣，更别提梳妆。发间还掺杂着被拖拽染上的草丝，狼狈至极。
她斜斜地爬上高台，伸手想要去勾李瑾的手指，却被他一把甩开，宽大的袖子打在脸颊上，麻木地生疼。
“带她下去。”齐王连一个正眼都不愿意给她，一旁的小厮手脚麻利，迅速将人拖了下去。
“齐王殿下且慢——”
屋外传来一名少女高昂的嗓音，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家姑娘命奴将殿下的物什还回来。”小竹仰着头，同她平时顽劣的模样不同，正表情严肃地望向堂前那人，颇有几分沈今宛的气势。
她上前一步，将手上的匣子交给小厮。
里头躺着的，正是沈灵香脸上的面具，和一只沁血的玉璧。
齐王猛地瞪向小竹：“她还说了什么！”
小竹微微冲他福身，脸上却绽开笑容：“姑娘说了，王爷见到这只玉璧，定然会想起些什么.........”
齐王的手猛地攥紧扶手，指节泛出青白。他死死盯着匣中那枚染血的玉璧，瞳孔剧烈收缩——这正是那日派去绞杀弃日会隐脉时，所用信物。
“礼既已带到，奴便先回府复命了。”
小竹前脚刚走出院子，后脚院门便被重重关上，她侧过脑袋，在路过被赶出来，一个人独自坐在花园里的沈灵香，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二姑娘别来无恙啊。”小竹上前福了福身子。
沈灵香瘦骨嶙峋，颧骨摊在外头，脸上脏污不堪，正用恶毒的眼神盯着她。
“呵......一个猪狗不如的丫鬟，也敢嘲笑曾经的主子。”
她坐起身，翘着兰花指将额前的两束发丝向后拨弄，维持着曾经的体面。
却不知这套动作放到如今，却是可笑至极。
忽然她神色猛地阴沉，抬手就要往小竹脸上打去。
却被她一把拽住，低声道：“二姑娘还不知道吧.....杀害姨娘的凶手.....”
她手指往紧闭的院门处指了指：“正是将你当做猪狗的心上人呢.....”
沈灵香刚聚起气力将身子直起来，听了这话又摇摇晃晃的要倒下去，跌坐在泥土里。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自背后扬起一阵恶寒。
“来人！”
黑暗里走出十几个身影，皆是黑袍蒙面，在齐王面前跪成一排。
他将玉璧展示在众人眼前，面色难看得有些可怖。
“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其中一个黑衣人膝盖朝前挪动几步，拱手道：“那群匪贼训练有素，我等派出百余人，无一生还......”
“那这玉璧又怎么会出现在沈今宛手上！”
他目光动了动，面上恼怒不减。
台下顿时噤了声。
齐王猛地将玉璧砸在地上，碎片四溅。他面色狰狞地拔出佩剑，剑尖抵在最近一个黑衣人的咽喉：\"说！是谁走漏了风声！\"
黑衣人额头渗出冷汗：\"属下...属下不知......\"
\"废物！\"剑光一闪，鲜血喷溅在青石板上。
其余黑衣人浑身紧绷，却不敢移动分毫。
齐王甩去剑上血珠，忽然冷笑道：“好一个沈今宛，好一个弃日会.......”
“来人，去告诉金寨主......计划有变，这两日后山停止训练。”
“是。”
“派人去趟沈府，就说.....”他阴翳地转动手上茶杯，“前两日在扬州交到一位好友，约她于城郊金子寨一叙..........”
李瑾怵然抬眼，屋外已然下起毛毛细雨。
“沈今宛.......这场游戏，就快要结束了.....”
.........
小竹冒着雨跑回听弦阁时，沈今宛正在与蒋盈盈谈心。
“姑娘——”她兴高采烈地推开房门，却被沈今宛一道眼神打退了回去，声音顿时萎靡，“蒋姑娘也在啊.......”
蒋盈盈手上捏着一块糕点，脸色相较于从前还要红润不少，根本看不出刚受过刺激。
只是见小竹脸色突变，忍不住打趣了她一句：“怎么，瞧见我不开心啊？”
“没有.....”小竹乖巧的福身，“见到蒋姑娘奴开心还来不及呢。”
“就你会惹我开心。”蒋盈盈起身，轻轻捏住她的鼻头，识趣地开口：“叨扰妹妹多时了.....便先回去了。”
沈今宛笑着放下茶杯，温柔道：“阿姊若无事，可常来听弦阁坐坐。”
“是是是....”蒋盈盈按住她的肩膀，“妹妹不用送了，我自会多多叨扰的。”
寒暄过后，她便起身离开。
小竹一瞧见蒋盈盈的背影消失，立刻将门关上，严肃道：“姑娘.......东西送到了。”
“如何？”
“齐王反应颇大，像是姑娘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沈今宛坐回梳妆台前，就着烛火，放下一头青丝，用篦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
“那金子寨，定藏了什么秘密。”
镜子里的少女目光如炬，折射回她深色瞳孔里。
齐王奉命剿匪，替死的却是京中隐脉，就连单无痕也被当做金子寨寨主被他交上去复命。这块玉璧，便是从单无痕口中得来。
齐王只称满寨上下，除却妇孺一概未留，却也不见那些妇孺反抗。
而金子寨中男丁又是实打实的消失不见。
“百余个男人，没杀.......又能被藏进哪儿？”
“充军。”
少女手上梳子顿住，将脑中唯一可能性脱口而出。
“还记得那些自北狄来的军械吗？”她回眸，余光看向小竹。
“记得，藏在府里.....被我们的人按下了。”小竹歪着脑袋回忆。
“齐王，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