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好孩子……别哭了……是……是外公不好……”
沈父心痛不已，试图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但比哭还难看。
“茵茵……外公……外公好久没见你了……想外公了吗？”
他颤抖着手，想去抚摸一下茵茵。
然而，茵茵只是把头埋得更深，小小的身体还在因为恐惧而颤抖，紧紧抓着陈烨的衣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喊一声“外公”了。
沈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女儿刚才那疯狂的样子，恐怕已经在孩子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如果当初不是他一意孤行，如果不是他对陈烨百般刁难，如果不是他纵容清月做了那么多错事……
沈家，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清月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和外孙女的关系，又怎么会变得如此疏远，甚至让孩子感到恐惧？
都是他的错啊……
“陈烨……”
沈父的声音更加嘶哑，带着浓浓的悔意，“以前……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你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茵茵……”
他低下头，试图再说些什么，比如邀请他们吃顿饭，弥补一下祖孙关系。
但陈烨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
“都过去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沈父所有的忏悔和试图靠近的念头都挡在了外面。
陈烨重新发动了车子，不再看沈父一眼，抱着仍在轻声啜泣的女儿，驱车离开。
沈父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毫不留恋地汇入车流，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晚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也吹动了他花白的头发。
一滴浑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
他捂着脸，佝偻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无比凄凉和孤独。
车内。
茵茵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依旧抽抽噎噎。她透过后视镜，看到了那个站在路边，孤独抹泪的老人。
“爸爸……”她小声开口，带着鼻音，“外公……外公哭了……他好可怜……”
孩子的心总是最柔软的。
陈烨闻言，心中微动。
他尊重女儿的想法，放缓了车速，柔声询问。
“那茵茵想回去陪陪外公吗？”
茵茵犹豫了一下，小脑袋立刻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要……”她的小脸上再次浮现出恐惧，“我怕……我怕妈妈……怕妈妈再打我……”
刚才沈清月那疯狂扑打车窗的样子，还有沈父那响亮的一巴掌，显然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冲击。
陈烨心中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柔声安慰。
“不怕不怕，有爸爸在，谁也不能伤害茵茵。”
他不再多言，重新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海洋馆的方向飞驰而去。
留在原地的沈父，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尾灯，仿佛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熄灭，整个人像是瞬间又老了好几岁。
只能脚步踉跄地朝着精神病院的大门走去……
而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事故路段已经疏通，或许是换了路运气变好，接下来的路程异常顺利，一路畅通无阻。
没过多久，灯火通明的海天市海洋馆就出现在眼前。
车子刚停稳，海洋馆的负责人和几名工作人员已经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焦急和恭敬。
“陈先生，您来了！”
茵茵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刚才的惊吓上了，她的小脸上写满了对海豚的担忧，小手紧紧拉着陈烨。
“爸爸！快！我们快去看小海豚！”
陈烨点了点头，抱起女儿，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快步走向后场的特别治疗区域。
推开隔离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传来。
只见一个巨大的水池旁，围着几名穿着专业服装的兽医和护理人员，气氛凝重。
水池中央，那只茵茵心心念念的海豚，正安静地漂浮在水面上，身体随着水波极其微弱地起伏着。
它的眼睛半睁半闭，昔日灵动的光彩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沉沉的死气。
兽医看到陈烨进来，摇了摇头，满脸无奈。
“陈先生……我们尽力了……它……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兽医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茵茵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
水池中，海豚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那双曾经盛满活泼与好奇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灰蒙蒙的死寂。
它静静地漂浮着，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等待着生命最后的终结。
那副可怜无助的模样，深深刺痛了茵茵的心。
茵茵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挣脱开陈烨的手，就想往水池边跑去，“爸爸，它好可怜……我要去看看它……”
就在这时，原本奄奄一息的小海豚，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尾鳍竟轻轻拍打了一下水面，头部微微抬起，朝着茵茵的方向转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心！”
“陈先生！快拉住小姐！它是不是又要……”
兽医和工作人员们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毕竟，这只海豚之前就有过试图拖拽茵茵的前科，谁也不敢保证它此刻会不会因为濒死的痛苦而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
陈烨几乎是本能地再次将女儿揽入怀中，眼神锐利地盯着水池中的动静，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爸爸！”
茵茵却在他怀里用力挣扎起来，小脸上满是焦急和笃定，“不是的！小海豚不会再伤害我了！它认识我！它在看我！”
她的小手指向水池，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陈烨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只见小海豚的眼睛虽然依旧黯淡，但似乎真的多了一丝微弱的……眷恋？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茵茵的方向，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又充满信任的眼睛，再看看水池中那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生灵，陈烨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或许，茵茵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