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毕生之敌
陈一航心里转着念头，试探着问。
“我觉得你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我，我也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过你，我们交换，我先说。”
他毅然决然地把自己在高中时期最痛苦的初恋的经历说了出来。
李想几乎惊呆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那个男生捉住，打一顿，弄死他！
“你也太傻了吧？这么大的秘密，一个小朋友他怎么能保密啊？如果他说出去，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懂得什么，他想要，他也配？他能负得了责任吗？你爸你妈就是被你气死的！”
陈一航的眼睛一下红了。
李想自动代入陈一航父母的角色，心脏蹦蹦跳，手环滴滴滴预警。
陈一航顾不得自己的难堪，赶紧从包包里拿了药出来给他。
李想把药含在舌下，狠狠瞪他一眼。
陈一航不得不服输，我其实就是个弟弟，就是个调皮捣蛋的本质。哪怕你比我小一岁，我也觉得你是个哥哥，我可以为所欲为。
有可能，不是孩子气死了他，将来是我气死了他。
“老公，孩子他爸，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李想抚着自己的胸口，心悸窒息，真的是，你让我多活两年吧！
“那……反正我说了，你可以说，你也可以不说，你自己决定。”
让我说什么，万恶之源吗？
“当着孩子的面，这些话很残忍。但他是我的小孩，说说也应该的。”
李想站了起来，单手叉腰，深深吸气。
他的腰细细的，腿长长的，陈一航仰头看着他，觉得他简直耀眼夺目。
“李之圻跟我母亲的结合就是利益的连接，但当我母亲的家族衰落，李之圻本就不多的爱顷刻间化为乌有。离婚是我母亲主动提的，花了很多代价才离开他。李之圻不惜一切留住我，其实就是个人质，他就是想让我母亲痛苦，他并不爱我。他在英国有个情妇，育有一子，很多的时间，其实是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那个男孩或许以为自己有理所应当的资格，所以在李之圻病重之际绑架了我。”
后来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侥幸，他没有那么周密的计划，没有掌控全局的本事，失败也是意料中。
但那私生子的母亲和华人出轨生子的事情败露，私生子绑架正主的丑闻使得她贵族的身份被剥夺，又失了孩子，怎能不恨呢？她无法报复李想，选择了报复李想最亲的人。
“李之圻死后不久，我接到了中国南方小城市的来电，是个很温和的男孩的声音，他问我，你是李想吗？”
李想还挺好笑的，你给我打电话，你不知道我是谁啊？
那男孩也笑起来，说，我是你弟弟，我们拥有同一位母亲。
这通电话是通往葬礼。
李想落寞地坐回椅子上。
他曾无数次想过，假如当年是母亲带走了自己，去和齐医生组建家庭，自己会和超超从小到大在一起，该会有多快乐啊。
“我没想到他其实对父母的死因早有怀疑，联系我就是为了调查此事，后来他得知真相，无数次想杀了我，而我都不知道。”
李想只觉得自己睡觉的时候有人在看着自己，夜夜噩梦，他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从而特别怕鬼。但现在知道了，那都是真的。
餐厅音乐悠扬婉转，餐桌烛光跳动着灼热的火焰。
陈一航扶着桌面站起来，走到李想身边，抱住了他。
“你真的很不容易，我很心疼你。”
李想按着他的手臂，想哭，却觉得自己没资格。
超超何辜？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李想偏了偏头，枕在陈一航臂弯里。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那个时候死了，我不会给所有人带来灾难，也包括你。”
陈一航手臂收紧，下巴搭在他头上，磕一磕。
“你胡说什么？你要不是一次又一次勇敢地活下来，我就不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我这辈子就像孤魂野鬼似的飘着。”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李想鼻子一酸，眼泪还是涌了出来。
“超超不怪你的，真的。他很爱你的。”
陈一航其实心里也不确定，想要杀了哥哥，并且付诸行动，不恨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这其实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了。他一定是体谅李想的处境，理解他的艰难。超超是个好人，他哥哥也是个好人。
陈一航亲亲李想的发顶：“超超的离开是意外，他也不想的。他在天上保佑着你的，也很操心你的姻缘。若不然，你我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怎么会有机缘相见？”
“天呐！”李想泪如泉涌，心底最深处的伤口被翻出来，被好好地治愈了。他抱住陈一航，泪如泉涌：“一航，你是神仙吗？”
“我是你媳妇。”陈一航语调温柔。
这天晚上回家，两人看着对方，彼此眼神里都多了些纠缠不清的羁绊。
但是，又不能做什么。
啊呀，真的是……
李想洗了个澡，站在卧室门口，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宣告：《临时分居宣言》。
陈一航侧躺在床上，两腿之间夹着长枕头，抱着肚子笑得不行。
“好好好，你走走走，你可以安个监控摄像头看着我，省得你不放心。”
“看着你，那我还能睡得着吗？”
李想简直无奈。
他在门口抱着门框纠结了又纠结，这个房间仿佛有魔力，他真的不想走。
陈一航就是笑，笑得肚子都疼了。
“你孩子也笑你呢，没出息。”
“我就没出息了！”
李想果断抛弃尊严，几步跑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去，拉住陈一航的手。
“媳妇儿，你疼疼我吧。”
陈一航的眼睛贼亮贼亮，像小灯泡，推着人躺平。
“好啊，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你可别后悔！”
李想好后悔啊。
陈一航捧着抽纸盒唰唰唰扯几张，甩给李想。
“自己擦擦。”
李想：……你好样的！
来到第二十五周。
血糖检查之前要空腹
前一天晚上十点开始不能吃东西，陈一航心里惦记着这事，从中午饭就没怎么好好吃，可是他饿，就吃零食，下午茶吃了一堆，到晚饭不敢吃了，等到九点多，又饿得心慌，争分夺秒猛猛吃。
李想给他举着手机倒计时。
“9点59分50秒，51秒，52秒……”
终于，在十点整，陈一航把最后一口芝麻梅子小排骨咽进肚子里。
“好，不吃了。”
李想笑着撞撞他的脑袋。
“你好像一个小松鼠。”
李想觉得检查项目的名称念起来很好玩。
“大排鸡，大盘鸡……”
他说着笑起来。
陈一航饿得眼睛发蓝，你还在这儿说大盘鸡，我现在想吃了你。
糖筛比较简单，给一杯葡萄糖水，五分钟内喝完。
陈一航正又渴又饿，捧着杯子猛猛喝，哎呀，不管怎么说是甜水啊。
李想还觉得这东西应该挺好喝的，至少应该不难喝吧。
他掐着表看时间，就这一小杯，200毫升，不就两三口的事嘛。
可还真不是，陈一航猛猛喝了一半，然后就不行了，想吐。
“哎，你可不能吐，吐了就得再来一遍。”
陈一航喉咙里好难受，感觉糊嗓子，一股诡异的甜味在喉咙里打转，就是非常想吐。
他站起来，一手扶着李想的肩膀，另一手举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
李想抱着他的腰。
“你是准备吐我一脸啊，还是准备吐我一身啊？”
陈一航差点真的喷出来，气得使劲儿抓着李想的肩膀。
“你别逗我笑。”
李想倒不疼，怕他真的喷自己一脸，不敢再开玩笑了。
他用咖啡作陪，碰碰杯：“一航哥，干了这一杯。”
陈一航深深呼吸，捏着杯子，一仰头，把杯子底剩的糖水全喝进去，忍着不适咽下去。
五分钟时间到。
之后等一个小时测血糖，抽血之后就可以吃饭了。
池虎刚刚好赶到，带来了家里阿姨做的刚出锅的早餐。
贵宾病房有用餐区，餐桌摆满了各种好吃的，陈一航站着吃，手都在抖，拿不稳筷子，恨不得用手抓。
李想看着真心疼，端着海胆蛋羹，在他狼吞虎咽的间隙，见缝插针地喂进去。
等他们吃完了，休息一会儿，梁教授来了，拿着结果。
“数值偏高。”
“什么？”陈一航崩溃了：“那怎么办呐？我得糖尿病了吗？”
“没事没事你先别激动。”李想抱住他拍拍，让梁教授把话说完。
餐后1小时血糖大于数值7.8mmol\/l，考虑糖尿病的可能性，陈一航的数字是7.86mmol\/l。
梁教授也看了这满桌子的吃的，安慰他们没事的。
“再做个糖耐，进一步确定一下，现在只是初步有怀疑。然后你每天要控制碳水不能超过150g，也就是三两，一天分六餐吃，吃完半小时后散步运动。主要考虑你之前一直卧床补液，可能血糖数字不准确，回去按我说的调整饮食，一周后再来。”
陈一航这才感觉能呼吸了，抚摸着肚子，再饿也不想吃东西了。
今天还要做Anomaly Scan，也就是超声四维检查，正式全面检查。
这下就要见分晓了。
陈一航心慌得不行，就怕又有什么问题，医生稍有一个眼神停顿，他就觉得是出了大事了。
李想握着他的手，摩挲手背。
“别多想，没事的啊。”
李想看着机器的屏幕，看得很清楚，我的天呐，他长这样啊，这不就相当于是见到面了嘛。好丑啊，黄黄的凹凸不平，像泥巴捏的。
陈一航要看，李想用手挡住他的视线。
“他没穿衣服，你别看。”
陈一航抓他的手。
“你讨厌不讨厌？”
医生检查了很久很久，手里的超声探头按在某个位置反复地查看。
“怎么了医生，出什么问题了？”
医生摇摇头。
“外观正常、齐全。目前没发现其他的。一切良好。”
“是吗？”陈一航突然转悲为喜：“是不是代表着他没有，他不像我一样？”
李想拍拍他，让他躺好：“你别太有侥幸心理。”
梁教授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意外，这种情况的概率本就不是绝对的，几个星期之后再看看。
“其他数据都是正常的。”
陈一航心口松快了一点。
“家里也有医生，也有设备，可不可以每天看看？”李想说。
“可以是可以，不建议太频繁。”
李想帮陈一航擦干净身体，帮他把衣服穿好，俩人对视一眼，简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陈一航眼泪巴巴地抓着李想的肩膀，把手肘压在他手臂上。
“老板，我们回去该干什么？”
李想抓着他的胳膊捏捏：“本星期的工作任务：健康饮食，适量运动，迎接糖耐检查。”
陈一航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状态好多了。
“嗯，知道了。”
专业营养师上线，每次做得菜特别精致，但什么都只有一点点，用一个一个四方小瓷碟装着，像日料。
陈一航头两天还谨遵医嘱，除了吃饭什么零食都不吃，吃饭也慢慢吃，细嚼慢咽，品味这得来不易的一点点饭。
第三天，他就现原形了，拿一个中碗，把所有饭菜全部倒进去，混合在一起，直接当韩餐拌饭吃。
之后就开始偷零食。
李想盯着他，他就老实，不盯着，就打游击战似的。
李想让保姆把家里所有零食都收起来，锁起来。
陈一航就站在零食柜子前哇哇哭。
李想过得每天水深火热的，又想哭又想笑，实在心疼，给梁教授打电话。
“每天150g的主食是不是太少了？每个人都150吗？要不要考虑体重基数和身高什么的？一航体温很高，吃得又少，那不就是在燃烧生命嘛。”
陈一航眼巴巴地看着李想的手机，期盼梁教授同意。
“李先生您的耳根子适当可以硬一点，这一周已经过去三天了，还剩四天时间，熬一熬，坚持坚持，好不好？”
陈一航往沙发上一坐，哇地就哭了。
哎，李想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营养师再次发挥，做了几种魔芋的零食，没啥热量，填填肚子，缓解胃酸。
陈一航就想吃馒头，想吃鹿苑食堂阿姨做的白面馒头。
但魔芋……勉强也行吧。
“能不能加点辣油？”
营养师不敢说话。
李想真是心里不忍，说行行行，加加加。
黄瓜条、魔芋条、胡萝卜丝、白菜丝、辣椒油、醋、麻油、香菜、小米辣，拌着吃。
陈一航开心了，捧着大碗拌菜，吃得很珍惜。
那么营养师得到灵感，做了云南风味的酸辣舂一切，舂鸡脚、舂牛皮、舂猪爪、舂牛肉丝，还有傣味酸辣柠檬虾，香草酸辣烤鱼。
每日淀粉量和热量卡得死死的，厨房立着一块写字板，写满各种食材的热量数据，精细到每一克调料。
总算把这周过完，陈一航迎来了他的毕生之敌—糖耐。
和糖筛有点不同，糖耐是先抽血，再喝300毫升葡萄糖，之后1个小时和2个小时分别抽一次血。
结果是，又没过，数值还是只高一点点。
“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陈一航在病房里嗷嗷哭。
“血糖高不代表糖尿病，对吧？”
李想拉着梁教授仔细问。
“女性在餐后血糖控制方面确实是优于男性的，男性相对于女性来说控糖难度更大。但无论如何，高血糖不是好现象，指标一定要降下来，这是死命令！是任务！”梁教授说：“再坚持坚持，咬咬牙，一个月之后再测。”
陈一航从五指的缝隙里偷看梁教授，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哭声陡然拔高。
“啊啊啊啊我想回家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