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情侣季节限定
风小了些，夕阳西垂，漫天云霞，不远处的村落有人家做晚饭，炊烟袅袅升空。
李想趴在陈一航的后背上，两根胳膊麻麻的，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手环滴滴滴疯狂报警。
“你就吓我吧，吓死了我，就把我埋在这园子里，我变成了鬼，天天晚上吓你。”
陈一航忍不住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心脏做过手术。”
“你知道你还吓我？”
李想气得去咬他的耳朵。
陈一航揽着他的膝盖弯，颠了颠。
“我忘记了，真的，刚刚才想起来。”
“哼……”
李想撞撞陈一航的脑袋。
“你家里那么多人给你介绍相亲，结果你看上了个男人，怎么交代呀？”
陈一航脚步顿了顿。
今天下午他认真想过，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勉强不来，也许自己太冲动了。
“我的事情好办，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如果你并不能接受，怎么办？”
“那你倒是别招我啊！”
李想偏头枕着他的肩膀，侧脸贴在他后颈边，装死，他真的很需要逃避，现在考虑不了这么糟心的问题，一颗心脏已经够糟糕的了。
“也许你是，但没有意识到；也许你根本就不是，只是如你所说太寂寞了。喂，你不是个有钱人嘛，据说是豪门级别的，怎么会缺人陪？恐怕不用你开口，自然会有很多人投怀送抱。”
“是的，没错，追我的人从陆家嘴排队到伊尔切斯特。”
陈一航脚步一停，转头就把李想放在路边长椅上。
“你在这里等一等，等你伊尔切斯特的追求者过来接你。”
李想一把抱住陈一航的腰。
“不要嘛……人家不舒服，你还跟我较劲，你没良心！天下的弟弟都是白眼狼！”
陈一航蹲下来，捏着李想的下巴。
“没错，就比如你，就很有当负心汉的潜质。”
李想呆了呆，对了，我俩之间，我才是弟弟。
他不管那些，执意抱住陈一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我现在不舒服，你不能把我扔下。
陈一航环着李想的后背，轻轻拍拍。
“你的长发一定留了很多年，为什么剪掉了？”
李想的手臂紧了紧，声音闷闷的。
“他说，我长得像妈妈，想要我留着和妈妈一样的长发。我照做了，可他还是说走就走。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陪着我，可是我看上的人总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开，好像我并不值得被用心对待。或者……或者确实是我不好？可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李想好委屈，抽抽噎噎哭起来。
陈一航感觉侧颈被眼泪沾湿了，晚风一吹，凉凉的。
他知道李想说得是谁。
“你弟弟的死在你心里是个过不去的坎。如果他在天有灵，我相信他也不会希望看见你耿耿于怀。他离开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李想呜呜咽咽哭泣，全身都在抖。
“他不喜欢英国的生活，为了我强行留下，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迟早是要走的。只是，哪怕他不在我身边，他能好好地过他想要的生活，我也会很开心。怎么，老天这么残忍。我爱的人都会离开我，到最后，只剩我一个……”
陈一航心里叹了一口气。
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对的，他只是缺人陪，或许也可以接受和一个男人谈恋爱，但那不是他真心喜欢，是条件交换。
“从前见你，自信张扬，好似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可是短短几个月之后，你忧愁、犹豫，有流不完的眼泪。如果你急需要排遣寂寞，我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这里的生活万年不变，枯燥乏味。”
李想心里破了个大洞，他推开陈一航，又拉着他的领子抓住，看着他，眼神近乎哀求。
“但如果。”陈一航抓着李想纤细的手腕，让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
“如果只是缺一个活生生的人陪着你，我倒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李想不敢轻易相信，觉得他的话没说完。
“但我需要的是一个真实的男朋友，而不是柏拉图式的爱恋。我可以陪你，但不能太久。”
陈一航眉头拧了拧。
“三个月。我这里的生活虽然很单调，但是可以玩的东西有很多，三个月的时间，刚好够你把所有没接触过的东西玩个遍。”
李想捧着陈一航的脸，眼泪急速涌出。
“那……那如果……”
“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是不能接受，你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晚风越来越冷，李想开始发抖。
他控制着拥抱贴近的冲动。
手环上的时间是4月3日，三个月后是7月3日。
作为一个商人，应该有机会就牢牢握住。
但他并不想答应，他不想在最开心的时候数着日子，快乐过后就是分离。
可是，陈一航的态度非常坚决。你答应，就有三个月我陪着你。你不答应，我现在就送你走。
李想捏着袖子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好、好吧。”
陈一航倾身向前，环着李想的背，把他的脖颈压下来，亲吻落在唇角。
但只是碰了碰就分开。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承载着漫天的银河。
“你好，我的春季限定男朋友。”
李想脑子没转过这个弯来，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呆呆地追着人亲吻，横下一条心，哪怕今天晚上他要办了我，也让他办！
我就不信了！
是什么难事吗？
他是有心，可是陈一航没空。
鹿角胶要熬上40个小时，中间不间断地添水，陈一航搬了躺椅到阳光房，定了闹钟，半个小时起来一次看看锅。
吃过晚饭，他让李想去自己房间睡。
“衣柜里有睡衣和新浴巾，我的衣服你大概都能穿，自己换吧。”
陈一航说着，笑了笑。
“对了，书柜里有些重要的东西，你不要翻乱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李想心里很暖，但是脸上还装作不高兴：“人家才不会乱翻别人的东西呢。”
“好，我相信你。”
结果，李想上了楼，洗了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就拉开了书柜门！
他前几年也谈过恋爱，出于合作需要的就时间长点，出于生理需要的就时间短一点，但无一例外都是女孩子。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找个男朋友，更想象不到会怎样。
但看起来陈一航应该是个天生弯的，难道藏着什么很特别的东西？
柜子里摆着很多相册，笔记本、毕业证书、学习资料。
“什么嘛。”
李想翻了一通也没找到任何一样称得上刺激的东西，大失所望。
实际上是有的，就在浴室柜里，但是他不认识。
心脏没那么难受了，他把相册拿出来翻看，里面有小小的陈一航和老老的他的爸妈。
五十岁了才想到要孩子，是为什么呢？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养育了陈一航，我还遇不到他呢。
李想摸着照片中陈一航粉嫩嫩的小脚丫，笑起来、
小时候是圆乎乎的一个，再大一些给爸爸妈妈捶背，之后有很多很多在这个园子里的照片，各种各样的大鹿、小鹿，陈一航坐在鹿的后背上，握着鹿角，一副山大王的样子。
照片中的爸妈越来越苍老，白发、皱纹，佝偻的背。
到最后，照片就没有人像了，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动物，猫、狗、鹿、羊、孔雀、火鸡，照片边角有马克笔记下名字、品种、年龄，看拍照日期，最晚的就在上个月。
他把相册合上，去拿一本封面全都是小狗的书，一翻开，这不是书，也是相册，里面有陈万方一家，以及各位陈哥哥的全家福，有一张照片掉落出来，飘在地上。
那是一张侧影，医院的走廊，这个人穿着病号服，挂着输液瓶，有保镖推开病房门，他准备往里走，红发披了满背。
李想的目光凝固住了。
这不是……这不是我吗？
是自己心脏手术住院的时候。
他把照片翻过来，背后有钢笔字。
李想，男，三十，然后是一串电话号码。
“什么嘛，我是你收集的小动物吗？”
李想又好气又好笑，想那个时候自己还不知道陈一航是何许人也，怎么他会给自己拍这张照片？
不对啊，这事不对……
他捏着照片下楼，敲敲阳光房的玻璃门，把照片贴在门玻璃上。
“你偷拍我啊你！”
“不是我拍的。”
陈一航凑近看看：“我拍照技术可好了，这么糊的照片我才不会洗出来。”
李想瞪着他。
“这是重点吗？”
“这是一张相亲照。”
李想傻了。
“什么？”
“也不是所有的相亲我都拒绝的，有一次，我还是比较有兴趣。照片留下了，但我并没有联系那个人。”
隔着玻璃门，李想看着陈一航，眼珠颤动。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陈万方！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陈万方在照顾着陈一航的，像带孩子一样。那么，也许陈万方是知道陈一航的取向的。
哦，那么，春节时候全家人催婚，而陈万方勃然大怒，就有了解释。
再想想陈万方的那句话，他对自己说：我们家一航没人疼没人爱的，你别欺负他。
“你不要告诉我，是陈爹爹把我介绍给你！”
陈一航拉开玻璃门，笑起来。
“我要告诉你，是的。”
在漫长的照顾陈一航的岁月中，陈万方也有好多次催他找对象，但还是能感觉出来不一样。有一次，两个人特地找地方喝茶，把这件事彻底聊开。
陈一航当时的想法比较简单，也许自己跟哥哥说清楚了，哥哥就不会再催自己谈恋爱。
但他错了，陈万方以一名医务工作者的素养，虽然很艰难，但接受了这件事。
接下来，还是催他找对象。
“你不喜欢女的，ok，没问题，你喜欢男的，那你找个男的嘛，这年头贤惠贴心的男孩也多得是嘛。家里你完全不用担心，有我帮你顶着。但如果你到最后还是孤家寡人，将来百年之后，我到那边去，我没有办法跟大爷大娘交代。”
陈一航不是没找过，但他没有找到一个他觉得十分靠谱，可以带回家介绍给陈万方认识的。
所以，在陈万方的认知里，陈一航就是个母胎单身，他是不能接受的。
当陈万方喜提一个准女婿李想，他就要面对自己儿子失恋的局面，其实他也犹豫过，他没跟别人说，跟陈一航聊过很多次。
那段时间陈一航做梦都是李想这个名字。
后来，得知李想并不是谢雪萤的男朋友，而陈梦古死缠烂打把姐姐追到手，那么李想就单出来了。
陈万方真的很欣赏李想，想到这么好的一个女婿人选将来落到别人家，他就心痛得睡不着觉。
他又找到了陈一航。
“这位李想小朋友，现在介绍给你。用介绍相亲这个词你可能比较抵触，那么我换一个说法：引荐。将来我找一个机会让你们认识，能不能追到全看你自己的本事。如果你能追到手，你就得到一个媳妇儿。如果你追不到，也多了一个哥们儿。”
李想彻底傻眼。
我和陈爹心连心，陈爹把我当点心，自家女儿吃不下，也不能便宜了外人。
“我说你怎么啥啥啥都知道，合着你早就做过背景调查了！”
陈一航笑起来，眼神有点埋怨。
“你总觉得没人惦记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就惦记你很久了。我要追你，当然要提前做好功课。”
你追过我吗？
你这不是巧取豪夺嘛！
李想也说不好自己是被算计了，还是被成全了。
他真的没想到表面看着是金风玉露偶然的事件，其实背后已经策划了很久。
怪不得他那么胸有成竹，瞅准时机，一次就把我拿下了！
我到现在我还觉得他是个单纯的人……我真是傻了天了……
更让他糟心的来了。陈一航板着脸强调：“但是，我们的约定不变。”
“那你……那你还挺稳得住的，我上次来你这儿闹，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合着你那时候没看上我啊。”
陈一航拉过李想，亲亲他的侧脸。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就说明你不是了，你如果是，就应该能够理解我，我既然不喜欢女生，那么偏向女性化的造型自然也是不喜欢的。
不过，上一次的接触也并非是完全没收获，他察觉出李想似乎对自己的认知不是很清晰，他并不太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换言之，也许并不是完全不行。
“现在这个造型我喜欢，很帅。”
李想心说你等着吧，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上陈爹爹那儿闹去！
他扯了扯睡衣衣襟，有点冷。
“我睡不着。”
陈一航笑得很开心，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躺椅上，盖上皮毛毯子。
这张毯子的皮草厚密柔软，整体是白色的，毛发不长但是很蓬松，表面一层针毛油光水滑，底下细细密密的绒毛，几乎无法看到毛孔。
“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不知道，我爸妈留下的，十几年前的俄货。”陈一航把他的胳膊放回去，帮他盖好：“你先眯一会儿，后半夜会很冷，到时我再送你去楼上睡。”
李想看着他。
“你真的想睡我吗？”
陈一航单手叉腰，缓慢地移开目光。
“所以呢？”
李想咬了咬下唇。
“那……要不然……试试？”
他心里在打鼓，又怕他点头，又怕他摇头。
陈一航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如果还不想睡，你可以聊聊，随便你想说什么都行，我听着。”
李想仰头看着他，眼底湿润了，悄悄伸出手来，勾住了他的一根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