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精准地劈在乔染的头顶。
“噗!”
乔染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褐色的液体溅了几滴在米白色的地毯上,乔染也顾不上了。
乔染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几乎要把脸贴到手机屏幕上,声音拔高了八度。
“谁?!
你跟谁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
艾米,你给我说清楚。”
乔染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艾米在f国认识的新同事?某个浪漫邂逅的艺术家?甚至难道是闪婚嫁给了某个王室成员?但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她潜意识里蹦出来的那个名字。
艾米看着乔染震惊到失语、眼神里写满“你疯了吗”的表情,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了。
“……是沈祁。”
乔染:“……”
乔染彻底石化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手机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乔染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颤抖的手腕带动手机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半分钟,整整半分钟,乔染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艾米,眼神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的茫然。
沈祁?!
顾时夜那个花名在外、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被艾米半年前在酒吧惊鸿一瞥后就评价为“行走的荷尔蒙发射器但太危险只可远观”的损友沈祁。
最重要的是,半年前两人就有过露水情缘。
所以说,两人这半年一直在联系?一直在交往?
“你……你再说一遍?”
乔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是沈祁。”
艾米破罐子破摔,语速飞快地开始坦白。
“染染,我知道这很突然,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酒后乱性,也不是奉子成婚。”
“半年前在酒吧那次,我们确实……嗯,天雷勾地火了。”
艾米脸上飞起一丝红晕,但随即被懊恼取代。
“但第三天就闹掰了,你知道我的,最讨厌那种自以为情圣、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
沈祁第三天就扔给我一张卡,我觉得他是羞辱我,就掰了。
再者人家这样就是想玩玩,我也没当真,就当是一段露水情缘,回国后我就把他这个人彻底丢到记忆的回收站清空了。”
“那你告诉我,现在这个‘回收站清空’的男人,是怎么变成你无名指上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的。”
乔染终于找回了点力气,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是乔染生气,若是艾米找一个靠谱的也就算了。
只是沈祁,乔染听到这个名字就头大。
你说顾时夜这个人这么正经,却找了沈祁那么一个花花公子当朋友。
“是命运或者说,是孽缘。”
艾米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有无奈,也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
“三个月前,他来f国谈一个项目,正好他助理突发急性阑尾炎送进了我所在的医院急诊科。
就这么巧,我值班。”
“你是说他助理的病,是你治的?
然后你们就……”
乔染觉得这剧情狗血得让她想撞墙。
“不是。”
艾米急忙摆手,“我认出他了,但根本不想理他,就当不认识,是他。
他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了。”
艾米的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但眼底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这次完全不一样了。
不是酒吧里那种玩世不恭的调调,是认真的。”
“他天天往医院跑,不是送花就是送吃的,美其名曰‘感谢医生对我助理的救命之恩’,我赶都赶不走。
他还去旁听我的讲座,虽然我知道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最后一排。”
艾米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最离谱的是,他知道我喜欢看一个冷门乐队的现场,那个乐队正好在f国有个小型巡演,票早卖光了。
结果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硬是搞到了两张VIp票,还自己偷偷去学了那乐队最难的一首曲子,用吉他弹给我听,弹得跟鬼哭狼嚎一样。”
乔染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真是她认识的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沈公子?
被下降头了?
“然后他就跟我表白了。”
艾米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神变得柔软而认真。
“他说半年前在酒吧不是玩玩,是真的被我吸引了,后来闹掰了他很后悔。
他说他查了我的资料,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说他之前是爱玩,可是只和我一个人那个过……
他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和一个人拥有未来。”
“你就信了?”
乔染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怀疑。
“艾米,你可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沈祁的花名册能绕地球三圈。”
“我没信。”
艾米立刻反驳,但随即眼神黯淡了一下。
“我把他骂了一顿,说他痴心妄想,让他滚蛋。
然后就出了车祸。”
“车祸?”
乔染的心猛地揪紧。
“嗯。”
艾米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后怕。
“就在我拒绝他之后没几天,我开车下班回家,在一个路口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侧面撞击。
车子瞬间失控翻滚就在我以为完了的时候。”
艾米的声音哽咽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沈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的车就跟在我后面,他疯了一样加速冲过来,在撞击发生的瞬间,强行用他的车头撞开了我那侧即将撞上隔离墩的车身,然后……”
艾米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仅有害怕,还有不可思议,一个人竟然可以不要命地去保护另一个人。
“然后他扑了过来,在车子彻底翻滚停下之前,用整个身体死死地把我护在怀里。
玻璃碎片、金属扭曲所有可怕的冲击力和伤害,都被他挡住了……”
乔染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乔染突然懂了为什么不婚主义者的艾米突然结婚了。
一个人不要命一样地护住另一个人,这不是爱是什么?
“等我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沈祁满脸是血,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肋骨断了好几根,但他还死死抱着我,意识模糊了还在问‘艾米你没事吧?’”
艾米泣不成声。
“那一刻什么不婚主义,什么花花公子,什么狗屁过去都不重要了。
染染,你知道吗?
在死亡面前,他选择把生的机会给了我。
他用命告诉我,他说的‘认真’,是真的。”
艾米擦掉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在手术室外守了沈祁整整一夜。
看着他脱离危险,看着他醒来对我虚弱的笑,我就知道,完了,我艾米这次真的栽了。
什么缥缈不缥缈,我就是爱上他了,爱上这个愿意为我豁出命去的浑蛋。
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共度余生,想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所以在他能下床走路的第一天,我们就去市政厅登记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有我们两个。
染染,我知道这很疯狂,但我不后悔。”
视频两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乔染靠在沙发背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乔染看着屏幕里好友那张因为激动和幸福而泛红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爱意和决心,再想想半年前那个在酒吧里信誓旦旦说“男人?
只会影响我手术刀速度”的艾米。
震惊、担忧、荒谬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理解?各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江倒海。
“所以……”
乔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你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还是卖给沈祁那个祸害。”
艾米破涕为笑,用力点头。
“嗯,卖了,心甘情愿,童叟无欺。”
乔染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艾米……你完了。
你彻底陷入爱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