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无视了三房的表情，林府这个烂摊子，孙玉珍是想接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
林家的官运越来越差，花销却越来越大，眼见着亏空自己是补不上了，趁机当个甩手掌柜。
什么地亩、钱粮、祭祀、供给，若出了岔子老爷问起来，皆可推到三房身上，然后自己再拿出大家长的身份，慢慢教导就是了。
孙玉珍也不是傻子，她见大夫人再没了话，起身就要回去了，心中叫苦不迭。
她这掌的是个什么家啊，有责无权，有名无实。
那几个掌事嬷嬷，明摆着都不服她，林家亏空又大，这差事好生磋磨。
她当初嫁给林季明，到底图个什么啊！
季明出事，她跟着蒙羞。
林家的福，她是一点也没享到。
林一诺的小院。
阮凌微晚饭吃多了，睡得不太安稳。
迷迷糊糊间听得屏风对面一阵粗重又急促的喘息。
小瘫子不好了？
阮凌微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险些扭到脚。
一巴掌把屏风打到一旁，阮凌微高声叫着，“阿信！阿信快进来！”
林一诺不知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多久。
秋夜这样凉，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眼尾泛红，张大嘴巴艰难喘息着，身子痛苦地蜷缩着，一副想动但动不了的样子。
“将军，将军！大少奶奶，我去把府里大夫喊起来。”
看见小林将军喘不过气来的样子，阿信的呼吸也跟着急了。
阮凌微这下彻底清醒了。
她迅速观察林一诺的周身，排除心肺障碍，更像是肌肉痉挛，就是腿抽筋了。
瘫痪的病人也可能会出现腿抽筋的情况。
由于长期卧床，缺乏运动和营养不良，肌张力增高，导致肌肉痉挛。
“阿信，先别慌，去打盆热水，再准备几个干净的手巾。”
阮凌微吩咐完，挽起袖子，露出洁白的藕臂，她要帮林一诺按摩舒缓下肌肉。
不料她刚刚掀起被子的手却被猛然攥住，林一诺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去。”
“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你这是抽筋了，我帮你按一按就好了。”
阮凌微道。
她晃晃胳膊，想要把手抽出来，“疼，疼，都这个时候还使这么大力。”
林一诺仿佛才看清来人是阮凌微似的，骤然松手，他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身体的不适，栽在床上无助地弓着身子。
“别怕，别怕，马上就好。”
阮凌微一面哄着，一面慢慢地帮林一诺将抽筋的腿伸直，用手握住他的前脚掌，轻轻向身体方向拉伸。
见林一诺的呼吸逐渐缓和下来，阮凌微又一手握着他的脚背，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小腿上的肌肉，轻轻按摩。
“你看，是不是好了很多？”
阮凌微逐渐加了些力气，让按摩更到位些。
阿信把热水盆放在床头凳子上的时候，林一诺已经安安静静平躺着了。
“大少奶奶……”
阮凌微冲阿信点点头，“你家将军是受了凉，腿抽筋了，现下已经无事，你用帕子浸了热水，再给他敷敷腿，注意着温度，凉了即刻要换。”
“是。”
阮凌微忙得额头布上一层细汗，抬手擦了擦，坐在林一诺床头缓口气。
“你……要不要洗洗手？”
林一诺面色还红着，有些虚弱地开口道。
阮姑娘的手，刚刚摸过自己的脚，现下又直接擦脸了。
阮凌微倒没注意这些小节，见到林一诺这副样子，打趣道：“怎么了？我都没嫌弃你，你自己嫌弃上自己了？晚上阿信不是才帮你擦洗过的，又不脏。”
林一诺的脸更红了。
让一个姑娘家握着自己的脚，他真真比阮凌微还要难为情。
“谢谢。”
林一诺真心感激。
阮凌微总有些巧宗儿，能让自己从难受中解脱出来。
“跟我客气啥。我就说不让你在外面等着，结果被风吹到了吧。”
阮凌微就着热水盆净了下手，“从明天开始，我教着阿信如何帮你做牵拉，躺在床上也要人为运动运动，不然也会出问题。”
林一诺似懂非懂听着，默默跟着点头。
阿信屋里屋外忙活着，确保小林将军敷腿的手巾一直是热的。
阮凌微也靠在林一诺床上，继续观察着小瘫子的状态。
抽筋是很容易反复的。
“哎，你往里面点，让我靠一靠。”
阮凌微打了哈欠，她实在是困。
林一诺暗暗吃惊，阮姑娘是想来自己床上睡觉了吗？
他还没动，阿信已经帮他把腿挪到床里了，再抬起他的腰，整个人便更靠墙。
阮凌微就这样脱了鞋，一条腿搭在林一诺床上，另一条腿垂在地上。
这个姿势靠着床头更舒服些。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妻子很出格啊？”
阮凌微回想起自己摔碎掌家对牌一事。
“听半夏说，掌家对牌一时还做不好新的呢，母亲把事情还交给三房的做，只怕孙玉珍使唤人，没那么顺畅了。”
林一诺摇摇头，“不算出格，便是金镶玉的兵符，我也摔过。”
“但没全碎。”
回想起自己少年意气的糗事，林一诺无奈地笑了笑。
“兵符？那可是实打实的兵权象征啊，你也敢摔？”
阮凌微以为自己够猛的了，结果林一诺比她猛多了。
“年轻气盛呗，不喜欢朝臣们的蝇营狗苟，觉得圣上不信任自己……”
林一诺躺在床上，和阮凌微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头一回，自己床上多了个人，他觉得就连身下的褥子也变烫了。
不知是不是一直在热敷的缘故。
“那后来呢？”
阮凌微好奇道。摔了兵符可不是闹着玩的。
“挨了军棍呗。”
林一诺苦笑一下，往事不堪回首啊。
不过他和阮姑娘，一个摔兵符，一个砸管家对牌，是不是也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呢？
再看向阮姑娘时，她眼睛都闭上了，呼吸也沉了起来。
这就睡着了？
林一诺朝阿信使了眼色，阿信即刻会意，轻手轻脚收了热水帕子。
给将军盖被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连着大少奶奶一同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