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风的靴子碾碎了半截钢筋。
霓虹灯光在他们踏入这片区域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介于铁锈和腐肉之间的腥气。
他盯着地面裂缝里涌动的紫色荧光——这不是土地，而是某种干涸的血管网络。
\"校验层在模拟工业废墟。\"郝悦的机械义眼不断弹出警告弹窗，锁骨处的灵力接口已经烧得发红，\"小心这些管道，它们是活的。\"
话音未落，李护卫的沙漏突然横甩出去。
暗红色沙粒在三人面前筑起屏障的刹那，三十米外的输油管猛地炸开。
紫色黏液像被捏爆的葡萄汁喷溅在沙墙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九点钟方向！\"郝悦突然抓住湛风手腕，她的指尖迸出数据流直接灌入对方经脉。
湛风本能地反手劈出剑气，正好削断一团扑来的沥青状物质。
那东西落地后还在抽搐，表面浮出几十张人脸轮廓。
地面开始有规律地震颤。
生锈的起重机残骸突然扭曲成拱桥形状，齿轮咬合声变成了某种喉音浓重的低语。
湛风的本命剑发出龙吟，剑柄处的灵石裂开第三道纹路——这是遇到同级强敌时才有的征兆。
\"来了。\"李护卫突然扯开军装外套，露出胸口镶嵌的十二枚沙漏核心，\"郝姑娘，借你三成算力！\"
机械义肢弹出的数据线刚刺入沙漏，整个废墟突然倒悬。
湛风在失重状态下翻转剑锋，剑气织成的防护网兜住坠落的钢板。
他看见郝悦像蜘蛛似的扒在虚空屏障上，义眼蓝光暴涨：\"能量源在地下七层——不对，它在跟着我们移动！\"
混凝土爆破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
湛风瞳孔里映出比地铁隧道更粗的触手，那些布满吸盘的柱状物表面，每隔半米就嵌着颗转动的眼球。
最恐怖的是触手根部——半座写字楼大小的肉瘤正从地底拱起，每寸表皮都在渗出实验室编号。
\"数据具象化的虚空兽。\"郝悦的链锯刀劈开扑来的碎石，刀刃刮在触手上爆出橙红色火星，\"老李！
沙漏反转！\"
李护卫咬破舌尖喷在沙漏上。
倒流的黑沙形成漩涡的瞬间，湛风剑锋已凝聚出九重雷纹。
他踏着崩落的钢筋跃起，靴底踩过的空气都凝成冰晶。
触手群编织的死亡陷阱在距他半米处诡异地凝滞——李护卫用三十年阳寿换来的三秒时停。
剑光劈开肉瘤的刹那，郝悦突然尖叫：\"是镜像陷阱！\"她锁骨接口爆开的电火花在空中组成警示符。
湛风硬生生扭转剑势，本命剑擦着肉瘤表皮划过，带起漫天飞舞的纸质文件——每张都印着他们三人的体检报告。
真正的杀机来自头顶。
乌云撕开的裂缝里探出鸟嘴面具，虚空守卫者的虚影举起手术刀形状的权杖。
湛风后颈的汗毛还没竖起，郝悦已经用机械义肢把自己弹射到他背后。
金属碰撞声震得李护卫耳孔流血。
郝悦的链锯刀卡在权杖锯齿间，两人被压得急速下坠。
她在狂风中扭头嘶喊：\"灵力节点在它第三颗纽扣！\"
湛风踩爆两团空气借力上冲。
剑锋刺入虚影胸口的瞬间，权杖突然软化变成数据流缠住他手腕。
无数记忆碎片强行灌入——他看见郝悦在培养舱里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站在实验室监控屏幕前调试参数。
\"别信校验层的幻觉！\"郝悦的机械腿踹在他侧腰。
剧痛让湛风清醒过来，本命剑终于刺穿那颗纽扣。
虚空守卫者发出硬盘格式化的尖啸，权杖化作蓝色光点消散。
废墟开始崩塌。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崩塌，而是像素块似的层层剥落。
湛风拽着两人扑向唯一完好的电梯井，郝悦的义肢卡在门缝里迸出电火花。
当李护卫用沙漏砸开变形的金属门时，他们看见轿厢地面铺满碎玻璃——每片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战斗画面。
\"抓紧！\"湛风剑尖插进控制面板。
电梯突然以自由落体速度下坠，失重感让郝悦吐出一口带芯片碎片的血。
在轿厢爆炸的前一秒，他们撞进了闪着雪花的传送门。
腐臭味突然变成刺鼻的消毒水气息。
湛风单膝跪地稳住身形时，剑尖还在滴落粘稠的虚空能量液。
眼前是个由培养舱组成的森林，每个舱体都浸泡着与他们面容相似的实验体。
培养液管路在天花板交织成星图，最亮的节点正在……
\"天枢塔顶楼。\"郝悦的机械义眼突然渗出蓝色泪液，\"校验层把核心藏在...\"
警报声淹没了她的话。
最近的培养舱突然爆开，类人生物拖着脐带状的电缆扑来。
湛风正要挥剑，却发现剑锋被某种磁场禁锢。
千钧一发之际，李护卫整个人撞进怪物怀里，军装纽扣迸开露出绑满沙漏炸弹的躯体。
\"带她走！\"这是老烟枪最后的吼声。
沙漏核心过载的蓝光中，湛风看见他比了个暗盟特工专属的告别手势。
爆炸气浪推着两人撞破玻璃幕墙。
他们在下坠途中被数据流捕获，郝悦的机械骨骼过载到开始融化。
当湛风抱着她滚进通风管道时，锁骨接口突然刺出电缆插进墙内。
\"它在帮我们...\"郝悦抽搐着指向管道尽头。
应急灯照亮的金属门上，鸟嘴面具图案正在渗血。
通风管道的铁皮被郝悦的电缆烫出焦痕，湛风能闻到她机械关节熔化的塑胶味。
少女整条左臂耷拉着，义眼裂纹里渗出的蓝血顺着下巴滴在他手背上。
\"你该给自己装个痛觉屏蔽模块。\"湛风用剑柄敲碎通风口栅栏，碎玻璃渣落在下方实验台的血泊里。
那些粘稠的液体正诡异地逆流回培养舱，就像有人按下了倒带键。
郝悦突然抓住他腰带：\"等等！\"她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带着电流杂讯，\"七号实验台的显微镜...镜片角度...\"
湛风瞳孔骤缩。
看似随意摆放的显微镜反射着顶灯，镜筒角度正好对准他们藏身的通风口。
当他弹出剑气击碎镜片的瞬间，整层楼的培养舱同时爆开警报红光。
\"校验层在逼我们做选择。\"郝悦用牙齿扯开右臂绷带，露出皮下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灵力回路，\"要么抢时间冲出去，要么——\"
\"抢时间。\"湛风剑锋扫过通风管道，剑气裹着他们撞破三层强化玻璃。
纷飞的玻璃碎片在警报声中突然停滞，每片都映出他们二十秒后的死亡画面——被激光网切成肉块，或者被数据流溶解成像素点。
郝悦的机械腿蹬在湛风肩头，整个人旋转着弹射向天枢塔核心柱。
她的发梢在数据风暴里燃烧，义眼投射出的全息地图正被红色侵蚀：\"十秒后东南区会形成灵力真空！\"
湛风的本命剑突然发出悲鸣。
剑身浮现的雷纹像被橡皮擦抹去似的消失，他这才发现剑尖粘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体。
正是这块包裹着虚空碎片的污染物，正通过剑身疯狂吮吸他的灵力。
\"扔掉！\"郝悦的尖叫带着金属摩擦声。
但湛风反而握紧剑柄，任由黑晶顺着经脉爬满整条右臂。
当污染物侵入心脉的刹那，他眼前闪过实验室监控画面——白大褂们正把某个胚胎的基因链与虚空能量融合。
原来这才是黑暗力量的源头。
虚空守卫者的虚影从警报器中渗出，鸟嘴面具这次裂了道缝，露出皮下蠕动的数据流。\"你们在加速校验层的崩溃。\"他的手术刀权杖指向黑晶，\"用元婴精血浇灌，配合...\"
话没说完就被爆炸声打断。
东南区墙壁突然长出无数肉瘤，每个肉瘤都裂开成李护卫的脸。
这些复制体同时举起沙漏炸弹，倒计时声震得培养液沸腾。
郝悦的机械骨骼终于过载解体，却在零件崩飞瞬间用牙齿扯断脊椎处的数据线。
湛风接住她坠落的身体时，少女将染血的芯片拍进他胸口：\"老李的沙漏核心...能制造三秒时停...\"
黑晶已经蔓延到湛风锁骨。
他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丹田，元婴小人额头却亮起奇异金纹。
当第一个复制体扑到面前时，湛风突然咬破舌尖，将混合着金光的精血喷在黑晶表面。
污染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虚空守卫者趁机挥动权杖，手术刀尖端挑出黑晶里蜷缩的胚胎虚影。
湛风这才看清那是个长着六对翅膀的类人生物，每片羽毛都在滴落沥青状物质。
\"黑暗造物主...\"郝悦的瞳孔突然恢复清明，她残留的机械手指插进地面电路，\"湛风！
切割东南区第七供电节点！\"
本命剑带着残留的黑晶刺入地板。
湛风顺着灵力感知找到那根跳动着星光的电缆，剑气搅碎的瞬间，所有复制体同时僵直。
虚空守卫者的权杖趁机刺穿胚胎虚影，黑晶表面顿时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就在碎片即将净化的刹那，整层实验室突然陷入绝对黑暗。
湛风感觉有人从背后贴上来，冰凉的手指按在他握着碎片的手上。
那是个带着电子杂音的女声：\"我的好学生，成长得真快啊。\"
培养液突然全部变成血红色。
在飘满实验舱的头发丝中，湛风看见某个培养舱缓缓升起，里面浸泡着的赫然是郝悦的脸——或者说，是比她更成熟完美的版本。
\"惊喜吗？\"背后的人轻笑，湛风后颈传来注射器的刺痛感，\"你怀里那个只是第49次迭代的残次品，而我...\"
郝悦突然用头槌撞在湛风下巴上。
借着反作用力，她残缺的身体炮弹般撞向那个完美培养舱，脊椎断口弹出的电线直接插进舱体接口：\"迭代千次的怪物没资格说话！\"
整个天枢塔开始倾斜。
虚空守卫者突然实体化接住湛风，手术刀划开空间裂缝：\"碎片给我！\"净化后的虚空碎片绽放出星空光芒，却在落入他掌心的瞬间，湛风看清权杖上刻着的实验编号——和黑晶胚胎一模一样。
\"原来你才是...\"湛风的剑比声音更快。
但虚空守卫者已经带着碎片消失，只留下逐渐闭合的裂缝和漫天飘落的实验报告。
郝悦从爆燃的培养舱里爬出来，全身皮肤都在脱落，露出底下闪烁着蓝光的机械骨骼。
她残缺的脸上带着疯狂笑意：\"校验层开始崩溃了，但核心区还有...\"
诡异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些血培养液汇聚成人形，每个都长着湛风的脸。
他们同时抬手按在虚空，刚修复的裂缝再次崩开，这次涌出的是粘稠的黑色星河。
湛风扯下半边被污染的衣袖，发现小臂上浮现出倒计时——00:14:33。
当他对上郝悦同样浮现倒计时的机械眼时，少女正把最后两支肾上腺素扎进颈动脉。
\"足够杀到核心了。\"她掰断焦黑的机械指，用断面在湛风掌心画了个笑脸，\"这次记得给我装个火焰喷射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