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此言差矣。”齐泰出言反对。
黄子澄毫不示弱：“齐大人有何高见？难道你觉得，我们不应该拨乱反正，任由朱棣祸乱大明江山吗？”
齐泰肃没搭理黄子澄，而是跪到了朱允炆的面前。
“殿下，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既然殿下已经决定起兵，微臣认为应该直接登基称帝，好让天下知道，殿下才是真正的大明正统。”
听到这番话，姚广孝恨不得活活掐死齐泰。
他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不管朱棣现在的名声再怎么差，他的皇位也是太上皇亲自传给他的，是大明王朝真正的正统继承人。
朱允炆的身份再尊贵，他们说的话再冠冕堂皇，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是造反。
力量都还不足的情况下，就开始想着称帝？
别看齐泰表面上好像是在为朱允炆好。
可他那点小心思，根本就不可能瞒得过造反专家姚广孝。
这帮人的目的，就是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
如果朱允炆现在称帝，能够用的人也就只有他们这些人而已，必然要高官厚禄重重奉上。
“殿下，贫僧认为不妥。无论朱棣的皇位，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夺取的，也是太上皇亲自将皇位传与他。”
“所以我们这次起兵，最好还是用清君侧的名义。不是因为殿下您想要夺回皇位，而是朱棣昏庸无能，必然是受到了朝中奸臣的的蒙蔽，咱们是去清君侧的。”
“以您的身份，这个理由无比正当，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反感。可您要是真的称帝，恐怕会失去民心啊。”
姚广孝苦口婆心地劝说朱允炆，真心希望他不要采纳齐泰那个蠢货的建议。
齐泰神色不善地质问姚广孝：“大师此言差矣，如果用清君侧的名义，就算我们他日攻陷应天，也不可能对朱棣不利。到了那个时候，殿下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对于他的质问，姚广孝却是不急不躁，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朱棣的生死早已经操之我手，想要让他禅位，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现在称帝，那就是公然表达对太上皇的不满，你这是想让殿下陷入不义之中吗？”
“你……”齐泰一时语塞，被气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反驳姚广孝。
他们这些人其实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在姚广孝这条老狐狸面前，那就显得太过稚嫩了。
方孝孺站了出来正气凛然道：“大师说得有道理，我们这次是清君侧，是为了拨乱反正，对付那些乱臣贼。”
关于檄文，姚广孝其实也想阻止。可是看朱允炆手下这些人，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知道这些人肯定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索性也就算了。
比起称帝来，区区一个檄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有永乐皇帝这个最大的内鬼，他们的造反事业，肯定能够成功。
……
额，应该吧。
姚广孝亲自操刀，一篇让人热血沸腾的檄文，眨眼之间就已经完成。
“奸臣当道，蒙蔽圣听，致使天子废弛朝纲，沉迷女色……孤乃太上皇嫡孙，不忍见百姓民不聊生山河破碎，今顺天应人，奉天靖难，起兵讨逆，诛杀奸邪，以清君侧！”
应天皇宫大殿之上，礼部尚书徐峥朗诵檄文的声音越来越小。
到最后，甚至他自己恐怕都未必能听清自己的声音。
朱棣哈哈大笑，似乎半点也没把这篇把他骂得一无是处的檄文放在心上：“没吃饭吗？给朕大点声！”
有朱棣的口谕，徐峥只能压下心中的惊恐，继续大声诵读。
满朝文武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是真的参悟不透朱棣的态度啊。
都不用说这篇檄文的内容了，光是这檄文的出现，就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清君侧？
说得好听，从古到今有多少人是真的为了清君侧起兵的？
傻子都明白，这根本就是造反好吧。
之前他们怎么说来着？
朱允炆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根本就是已经有了反心。
奈何嘴皮子都说破了，朱棣就是死活不信啊。
不仅不对朱允炆有所防备，甚至还亲自给朱允炆军队以及武器装备。
更是把他送到了北平府，这个看起来就十分适合造反的地方。
最让人疑惑的是。
朱允炆现在已经正式起兵，可他们这位皇帝陛下非但不愤怒，怎么看起来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
内阁的杨溥压低声音道：“你们说，陛下是不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所以……”
杨士奇竟然还正经地思索起来：“应该不会，当今天子不是那种，什么挫折都没有经历过的人。陛下曾经还是燕王的时候，为了皇位可没少动心思。如果不是老祖宗的出现，陛下还未必有登基称帝的机会。经历过大风大浪，应该不至于因为朱允炆这逆贼的所作所为，而受到刺激。”
“这也未必吧？陛下曾经对朱允炆无比信任，现在却突然遭到背叛，心里不好受也是正常的。”杨溥不太赞同杨士奇的分析。
两人说了半天，突然发现杨荣好像半天都没开口。
纷纷看向他。
感受到两人的视线，杨荣缓缓开口道：“我在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陛下有意为之。”
杨溥跟杨士奇同时一震。
“您的意思是……”
有了杨荣的提点，他们二人的脑海之中同时浮现出了一个典故。
郑伯克段于鄢。
郑庄公与其弟共叔段一母所生，但是阿门的母亲却偏爱共叔段。
而郑庄公明知道自己的弟弟有谋反的想法，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故意纵容共叔段扩张自己的势力。
在共叔段野心膨胀，公然起兵造反之后，在一举将他击败，占尽大义的名分。
“朱允炆毕竟是太上皇的嫡子，就算他有谋反的心思，陛下也不方便对其太过苛责。否则只会引起天下人的不满。”
杨荣的声音很小，可听在杨士奇跟杨溥的耳中，却仿佛晴天霹雳。
好家伙，感情好朱棣一直在下一盘大棋。
对于自己的亲侄子，竟然还能有如此心机。
自认为猜出了真相的几人，听到朱棣的笑声，只觉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