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拉下，遮盖住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
侥幸逃生的辽兵们，如同被狂风吹折的麦穗，垂头丧气地聚拢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忽然，一声震天怒吼撕裂了这片死寂。
“兀颜光不服！我要与那梁国太子单打独斗！”
人群中，一员身形魁梧的辽将，挣脱了同伴的拉扯，怒发冲冠地站了出来。
他面色涨红，双目喷火，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恨不得立刻将对面的敌人撕成碎片。
他正是辽国名将，兀颜光。
河对岸，听到这声怒吼，李逵瞪圆了铜铃般的眼睛，就要提着板斧冲上去。
“俺老李这就去砍了那厮的狗头！”
“回来！”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李逵的胳膊，将他牢牢地按在原地。
是焦挺，他低声喝道：“没看到太子殿下还没发话吗？你急什么？”
李逵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但依旧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对岸的兀颜光，仿佛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紧张的气氛在战场上蔓延开来。
晁雄征饶有兴致地看着对岸那个怒不可遏的辽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耶律延禧身旁的耶律大石，缓缓开口问道：“耶律大人，你是否也觉得，我大梁胜之不武，靠的是阴谋诡计？”
耶律大石闻言，深吸一口气，目光深邃地望向对岸那座简易的火炮阵地。
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死神的眼睛，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从未见过的火器，彻底颠覆了传统的战争模式。
梁军并非依靠强大的骑兵，也并非依靠坚固的城墙，而是依靠这些能够发出惊天动地声响，瞬间摧毁一切的武器。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又是一种怎样的策略？
耶律大石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
他隐隐感觉到，大梁的崛起，恐怕不仅仅是依靠这些火器那么简单。
“大梁的策略，确实出人意料。”耶律大石沉声说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些火炮，“只是不知道，这份‘出人意料’，又能维持多久呢？”
他的话音刚落，便看到耶律延禧忽然抬脚，走向河边。
“陛下，不可！”耶律大石惊呼一声，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耶律延禧置若罔闻，径直走到河边，他要与晁雄征对话……
耶律延禧的脚步略显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冰冷的河风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方才还叫嚣着要一举踏平大梁的雄心壮志，此刻早已被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击得粉碎。
他现在只想活着，回到他那温暖的龙榻之上，继续享受这无边的荣华富贵。
至于南下？
见识过那火炮的威力，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提了。
他怕死，尤其是在死亡如此轻易就能降临的战场上。
河水冰冷刺骨，没过了耶律延禧的脚踝，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中只有对岸那个年轻的身影，那个掌控着恐怖力量的大梁太子。
耶律大石紧随其后，看着耶律延禧孤身犯险，心中焦急万分。
他深知，此刻的辽国皇帝，早已被恐惧所吞噬，丧失了应有的判断力。
“太子殿下！”耶律大石朝着对岸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我皇陛下有话想说！”
晁雄征饶有兴致地看着走到河边的耶律延禧，又转头看向耶律大石，玩味的笑容更浓了。
“耶律大人，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晁雄征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大梁并非要赶尽杀绝，只是想让你们明白，这天下，已经变了。”
耶律大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他知道，此刻任何过激的言语，都可能激怒对方，给自己和陛下带来灭顶之灾。
“太子殿下，大梁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器，何必用这些计谋？”耶律大石沉声说道，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晁雄征，“以堂堂正正之师，横扫天下，岂不更加威风？”
河风呼啸，吹动着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刺鼻而令人窒息。
晁雄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耳欲聋，回荡在整个战场上。
“耶律大人果然聪明。”笑声戛然而止，晁雄征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能够洞穿人心，“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火器的威力，的确强大。不过，你以为我大梁，真的只是想震慑你们辽国吗？”
晁雄征的笑声在风中飘散，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直视着耶律大石：“不错，燕云十六州，本太子志在必得！你们辽人屡次侵扰我大宋边境，撕毁盟约，如今更是兵临城下，真当大梁是软柿子，可随意拿捏吗？” 他语气凛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听到“燕云十六州”几个字，耶律延禧和耶律大石心中皆是一惊，但随即又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大梁的目标并非辽国全境，只是想夺回故土。
如此一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空气中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河面上吹来的风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
耶律大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太子殿下雄才伟略，实乃我辽国敬佩。既然如此，何不让两军真刀真枪地较量一番，也让我等见识见识大梁将士的威风！” 他故意激将晁雄征，心中却盘算着，若是能将梁军主力引诱过河，远离那恐怖的火器，胜算或许更大一些。
晁雄征闻言，心中暗叫一声可惜。
他何尝不想乘胜追击，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
可是，他心里清楚，大梁西边，党项人蠢蠢欲动，西夏的铁骑随时可能越过边境。
他必须保存实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另一场恶战。
“耶律大人此言差矣，”晁雄征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本太子并非贪功冒进之辈。今日一战，足以证明大梁的实力。至于接下来的战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语气意味深长，“恐怕，我大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