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完好无损。
甚至没有一丝红痕。
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仿佛从他每一个毛孔中逸散出来，让周围的雨水都似乎凝结了几分。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动作依旧迟钝，仿佛一台生锈的机器在艰难运转。
“我好饿……”一个沙哑、干涩到极点，几乎不像是人类声带发出的音节，极其微弱地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我是谁？”
然而，这细微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声音，落在叶凡、穆影、盛文昊、赵海鹏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他的声音……开口了？
难不成他已经恢复意识了吗？
亦或是被那红色菌丝彻底掌控意识，沦落成一具真正的傀儡了呢？
“我好饿……”
“我是谁？”
转轮王口中不断呢喃着这两句话。
那沙哑干裂的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砾石摩擦，在骤然死寂的雨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诡异。
它不像疑问，更像是一种源自混沌深渊的低语，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叶凡的心脏猛地一缩，囚炁镯传来的冰冷触感提醒着他联系确已中断。
他看着转轮王低头凝视自己手掌的模样，那动作僵硬迟缓，眼神却不再是空洞，而是被一种冰冷、茫然到令人心悸的幽暗所取代。
那不是被菌丝控制的傀儡眼神，反倒更像某种正在苏醒的、非人的存在！
“他……说话了？”
赵海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眼前的转轮王，比刚才铺天盖地的婴儿啼哭更让他感到不安。
穆影瞳孔骤缩，反手握住的军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调整了一个更利于致命突刺的角度。
他死死盯着转轮王，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清这具躯壳里到底藏着什么。
“叶凡！还能限制住你这位朋友吗？”穆影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警惕和质问。
叶凡自己也懵了。
无论是囚炁镯，亦或是「囚炁式」，都是首次彻底失效。
难道自己离开的三个月里真发生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吗？
陆医生到底干了什么？
为何连被奉为神器的囚炁镯都会彻底失效了呢？
叶凡静静抚摸着自己的左腕，囚炁镯就戴在那里，但那股顺畅的、如同控制自身肢体延伸般的联系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隔阂，仿佛面对着一座深不见底的寒潭。
转轮王身上散发出的微弱寒意，让周遭的雨水都似乎凝结得更快了些。
“我不知道……”叶凡的声音干涩无比，“他的情况……和你老板很像！”
穆影一愣。
他自然知道叶凡口中提及的“老板”，指的便是火鸡。
在叶凡记忆中，火鸡也是在莫名其妙融合了一只黑眚获得仙气后，从而彻底脱离了囚炁镯的掌控。
既然如此的话，依照现下的情况来看。
难不成转轮王也与那红色菌丝融为一体，获得了盛文昊口中所提及的“妖气”吗？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转轮王才会与囚炁镯断开联系的吗？
正在叶凡百思不得其解时，转轮王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蒙尘般的眼睛，此刻聚焦了。冰冷、沉寂，却又带着一种穿透性的茫然，直直地落在了叶凡脸上。
那眼神中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在审视一件陌生物品的探究。
“你……”转轮王再次开口，音节依旧滞涩，却比刚才清晰了一分，“认得……我？”
叶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思绪都无所遁形。
“我……”叶凡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不过也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转轮王似乎仍可以正常交流，不是吗？
至于他不记得自己是谁！
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叶凡当初在酆都初遇转轮王时，对方便是懵懂状对自己身世毫无记忆可言，所以先下来看倒也并不让人意外。
只不过眼前这个转轮王，真的还是原来的他吗？
“呜……”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都要悠长的呜咽，如同受伤巨兽濒死的哀鸣，猛地从厂区深处传来！
那声音穿透雨幕，带着撕裂灵魂般的痛苦与无边无际的狂怒！
仿佛是对转轮王那诡异力量降临的回应！又或者，是那恐怖真菌本体被彻底激怒的咆哮！
紧接着“轰隆”一声剧颤响起。
远处矗立的厂房残骸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大块大块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筋被狂暴的力量掀飞、抛向空中！
更加粗壮、更加狰狞的猩红藤蔓如同挣脱地狱束缚的魔龙，从崩塌的废墟核心冲天而起！
它们不再是单纯的藤蔓形态，表面蠕动着，凸起一个个肉瘤般的鼓包，鼓包裂开，露出布满利齿的口器或滴淌着粘液的诡异复眼！
它们的目标不再是试探性的蔓延，而是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锁定了这片林地！
锁定了那股令它们本能感到恐惧和渴望的气息源头，即转轮王！
“搞什么鬼？”赵海鹏见状彻底懵了，“这是打算狗咬狗了？”
“废什么话呢！它来了……”盛文昊脸色惨白如纸，脚踝的剧痛被眼前的景象硬生生压了下去，他嘶声吼道，“！它是……盯上他了！”
这前一个“它”指的自然就是菌丝。
后一个“他”也无可厚非，当然即转轮王！
“退！离开这里！不能硬扛！”叶凡厉声下令，身体已经率先向更深的密林方向移动，眼神却从未离开过转轮王一瞬。
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是希望还是更大的灾厄？
他必须弄明白，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个即将被狂暴真菌撕碎的地方！
转轮王似乎对那毁天灭地的景象毫无所觉，依旧执着地盯着叶凡，冰冷的眼眸深处，那一点幽光闪烁不定，仿佛在叶凡身上寻找着某个关键问题的答案。
“我是谁？”他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或者说是一种饥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