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路过的医生。”叶远回答。
“医生?”赫斯男爵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干涩的笑声,“没有哪个医生,能看到我血里的‘火’!你和我们,是同一种人!你到底属于哪个组织?‘归墟’?还是‘圣殿’?”
他口中说出的,是这个世界最隐秘的,属于超自然力量的组织名称。
唐宛如的心,猛地一紧。
叶远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些名字,感到有些不耐烦。
“我谁都不属于。”
“不可能!”赫斯男爵的情绪,彻底失控,“你这种力量,不可能凭空出现!你一定有你的传承!你……”
“你的废话,太多了。”叶远打断了他,“你体内的能量场,非常不稳定。再这样情绪激动下去,你的大脑毛细血管,会先于你的白细胞,提前罢工。”
“你以为我怕死吗!”赫斯男爵嘶吼着,他猛地张开双手,一股灼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走廊里的温度,瞬间升高。墙壁上那些古老的挂毯,开始卷曲,变黑,仿佛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硫磺味道,变得无比浓烈。
他身后的阴影,开始扭曲,拉长,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带着双翼的蝾螈的轮廓。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把你烧成灰,从你的骨灰里,寻找答案!”
这就是赫斯家族真正的力量,一种可以直接干涉现实的,火焰的权能。
唐宛如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皮肤上传来阵阵灼痛。
然而,叶远只是站在那里,动都没动。
他看着赫斯男爵那副如同末日魔王降临般的姿态,很认真地,指了指天花板。
“你最好不要在这里玩火。”
赫斯男爵愣了一下:“什么?”
“温莎城堡的电路,是一百二十年前铺设的。虽然经过了数次翻修,但主线路的老化率,依然超过了百分之六十。”叶远解释道,“你现在释放的能量,会产生一个强大的电磁脉冲,足以瞬间击穿那些老化的绝缘层,造成整个城堡的大规模短路。”
“而且,”他顿了顿,又指了指脚下的大理石地面,“这里的空气湿度是百分之八十二,地面有冷凝水。你玩火可以,但玩漏电,性质就不一样了。根据基础的物理学定律,你现在,更像一个巨大的,移动的,即将短路的人形热得快。”
赫斯男爵那副毁天灭地的气势,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
他身后的火焰虚影,明灭不定,像一个信号不良的投影。
他引以为傲的,传承了数百年的火焰权能,在对方那套“老旧电路”和“人形热得快”的理论面前,显得……无比的滑稽和愚蠢。
这已经不是降维打击了。
这是跨越了世界观的,无情碾压。
“另外,”叶远看着他那张憋得发紫的脸,补上了最后一刀,“你家族的力量,来自和某个地热能量体的共生契约,对吧?通过献祭血脉,换取火焰的操控权。”
赫斯男爵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但这个契约,有一个致命的漏洞。能量体提供的是‘火’,但你们的身体,是‘水’。每一次使用力量,都是一次剧烈的水火冲突,都会对你们的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你的祖父,死于突发性脑溢血。你的父亲,死于主动脉瘤破裂。而你,”叶远看着他,下达了最终的判决,“你的脑部血管壁,已经薄得像一张纸了。我劝你,最好现在就去最近的医院,做个脑部ct。也许,还来得及在它破掉之前,放上一个支架。”
“噗——”
赫斯男爵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彻底摧毁,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他身后的火焰虚影,瞬间熄灭。
走廊里的温度,恢复了正常。
叶远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赫斯男爵,拉着还有些恍惚的唐宛如,转身就走。
“我们该回去了。”他说,“我查了一下,伦敦有一家叫‘poppies’的店,卖的炸鱼薯条,评分很高。灵应该会喜欢。”
唐宛如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那双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眼睛,那颗因为目睹了超自然大战而剧烈跳动的心,忽然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有很多问题想问。
你是谁?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地步?”
叶远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笔挺的晨礼服上,也落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
“因为,”叶远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得像手术刀划过玻璃,“你父亲,还没有付清我的诊金。”
唐宛如准备好迎接的,可能是某种深藏的秘密,可能是一句笨拙的承诺,甚至可能是一个她无法理解的,关于能量场的解释。
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务实到近乎荒谬的答案。
她那颗刚刚被月光和暧昧气氛浸润的有些柔软的心,瞬间,又被敲回了坚硬的现实。
“诊金?”她重复了一遍,感觉自己的表情管理,在那一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嗯。”叶远点了点头,补充道,“他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涉及生物磁场的逆转和神经元的非正常凋亡。我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才稳定住他的生命体征。按照市场价,这笔费用很高。”
唐宛如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被强行从浪漫电影拉回到财经频道的错位感。
“我父亲富可敌国,他会付不起你的诊金?”
“不是付不起。”叶远纠正道,“是还没来得及形成一个双方都认可的,合理的计价方式。而且,你体内的能量场,和他同源,但不稳定。作为一名负责任的医生,在病人家属未能结清费用之前,我有义务,对潜在的并发症,进行持续的观察和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