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的?”
唐宛如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不是不理解字面的意思,而是不理解这三个字从叶远嘴里说出来时,所代表的,那股超越了世俗认知的,真实的分量。
“他们的家族徽章,是一只被火焰吞噬的????(蝾螈)。”叶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目光同样落在那份宾客名单上,“在欧洲的古老传说里,这种生物,生于火,食于火。”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段无关紧要的博物学知识。
“传说?”唐宛如的指尖在平板冰冷的屏幕上,轻轻划过那个名字,“我不信传说。”
“我也不信。”叶远说,“但我治好过一个被他们‘点燃’的病人。一个瑞信银行的交易员,因为做空了赫斯家族持股的一家制药公司,一夜之间,血液里的铁离子,被置换成了硫离子。从现代医学的角度看,他全身的血液,在十二个小时内,自燃了。”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celine站在一旁,那张永远保持着绝对专业的脸上,血色正在悄然褪去。她引以为傲的沃顿商学院的知识体系,在“血液自燃”这四个字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唐宛如沉默了。
她想起了宋明德那枚能让鲜花枯萎的鬼玺,想起了“清道夫”那座被球状闪电夷为平地的古堡。她知道,叶远说的不是比喻。
“celine,”她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查一下这个克劳斯·冯·赫斯男爵的所有公开资料。我要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份履历,每一笔投资,每一次公开露面。”
“是,唐总。”celine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作区。她需要用海量的数据和逻辑,来对抗那种从心底升起的,对未知的恐惧。
“没用的。”叶远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查到的,只会是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热心于慈善和艺术品收藏的欧洲老牌贵族。”
“那你怎么知道?”唐宛如转过身,看着他。
“那个交易员在死前,给了我一样东西。”叶远喝了一口水,“一张用人皮做的,写着他名字的,已经被烧掉了一半的契约。上面有赫斯家族的火 salamander徽记,和一股很淡的,硫磺的味道。”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和我上次在欧洲,从你父亲的‘归墟’项目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唐宛如的瞳孔,猛地收缩。
“清道夫”……严家的“归墟”……宋家的鬼玺……现在,是赫斯家族的“火焰”……
一条看不见的线,将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件,全部串联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巨人牌局的普通人,之前她看到的,只是牌桌的一角,而现在,整张牌桌,都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而叶远,似乎是唯一一个,能看懂牌局规则的人。
就在这时,celine捧着平板电脑,快步走了回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声音已经恢复了专业。
“唐总,这是赫斯男爵的公开资料。履历完美,没有任何污点。他是世界自然基金会的荣誉理事,也是大英博物馆最大的私人捐赠者之一。这是他上个月在苏富比晚宴上的照片。”
屏幕上,是一个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考究的晚礼服,笑容和煦的德国老人。他看上去,就像任何一个能在欧洲上流社会见到的,有教养的老派绅士。
叶远瞥了一眼。
“把他左手的袖扣,放大。”
celine的手指有些颤抖,将照片放大。那是一枚造型别致的,用黑曜石和铂金打造的袖扣,上面雕刻着赫斯家族的火蝾螈徽章。
“再放大。”
照片的像素开始变得模糊,但依旧能看清细节。
“看到了吗?”叶远指着屏幕,“他左手小指的指甲,边缘有轻微的角质层剥离,颜色泛黄。这是长期接触高浓度硫化物,导致的慢性中毒迹象。”
celine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唐宛如看着屏幕上那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又看了看叶远那张平静的脸,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得像一场黑色喜剧。
一个庞大的,用人皮做契约,能让人体自燃的神秘家族,他们隐藏得最深的秘密,就这样,被叶远用一个“灰指甲”的诊断,轻描淡写地,掀开了底牌。
“celine,”唐宛如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把这些资料,加密,销毁。今天听到的,看到的,全部忘记。”
“是,唐总。”celine躬身退下,脚步带着一丝虚浮。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份薪水之外的,精神创伤补贴。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灵已经睡熟了,蜷在沙发上,像一只毫无防备的小猫。
唐宛如走到沙发边,拿起一张薄薄的羊绒毯,轻轻盖在了灵的身上。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你以前,也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事吗?”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灵熟睡的脸,轻声问道。
“不多。”叶远走到她身边,看着沙发上的灵,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些,“但都很麻烦。”
一句“很麻烦”,比任何惊心动魄的描述,都更有分量。
唐宛如沉默了许久。
她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花梨木办公桌前。那枚黑色的鬼玺,正安安静静地,压在一叠关于新加坡人工智能港口项目的文件上。
它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温顺。
唐宛如忽然明白了。
叶远不是在炫耀武力,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世界的真相。而她,可以选择退缩,回到那个由资本和逻辑构筑的安全区里。也可以选择,站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看这牌桌上,到底还有些什么牛鬼蛇神。
她拿起桌上的私人电话,拨通了celine的内线。
“celine。”
“在,唐总。”
“联系霍华德先生,让他把做好的礼服,二十四小时内,直接空运到伦敦的克拉里奇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