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郡主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了，你可不要让她失望。”
皇帝笑吟吟地看向沈淮序身侧的林听晚。
林听晚今日着了一身杏色纱裙，发间一支金步摇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双颊绯红，眼中波光流转：“陛下……”
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指尖却紧紧绞着帕子。
沈今棠看见沈淮序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可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却深不见底。
他不喜欢这门亲事。
沈今棠一眼便瞧出来了。
在兖州跟沈淮序共事多日，这点眼力见，沈今棠还是有的。
至于是什么原因，沈今棠暂时猜不到。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沈淮序之后的打算，是退了这门亲事，还是应下？
正想着呢，突然话题就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今棠最知朕的心意，这婚事就交由你来操持如何？”
皇帝抚须笑道，语气里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
沈今棠心头猛地一跳，这是没收到沈淮序的回复，想要拿她当探路石？
她下意识望向沈淮序。
只见沈淮序立在皇帝身侧，一袭月白长衫衬得他愈发清瘦。
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可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却深不见底，像是平静湖面下暗藏的漩涡。
林听晚站在他身侧，一袭鹅黄纱裙衬得肌肤如雪。
她双颊绯红，眼波流转间尽是掩不住的欢喜。
纤纤玉指绞着绣帕，时不时偷瞄沈淮序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淮序哥哥，你觉得呢？”
她轻声唤道，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眼中满是期待。
厅内一时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
沈今棠看见沈淮序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又缓缓松开。
他沉默片刻，终是抬眸浅笑，温润的嗓音如常：“听晚喜欢，那便这样安排吧。”
可沈今棠分明看见，他说这话时，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
就像之前被迫替沈太师办那些脏事的时候，他也是如今的这副表情。
林听晚又将视线放到沈今棠身上，瞧见沈今棠没有说话，立刻起身，裙摆漾开涟漪般的褶皱。
她亲热地挽住沈今棠的手臂：“之前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不过那都过去了，今棠妹妹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林听晚说的是上次沈太师以死相逼的事情，她以为沈今棠是在跟沈淮序作对，又加上听说了一些沈家表兄妹的闲言碎语，一时间直接便将沈今棠作为了敌人来看待。
这才说出许多不中听的话来。
但是这次赈灾过后，她也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沈今棠是沈太师在外的私生女，对沈太师本来就不满，自然不会让沈太师好过。
再者，沈今棠和沈淮序实际上不是表兄妹，是亲兄妹，所以她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郡主哪里的话，我们之间何曾有过嫌恶？”沈今棠自然也会说一些场面话。
“那这场婚事，今棠妹妹定会为我们办得风风光光的，对吧？”林听晚问道。
“咳咳！”
顾知行忽然轻咳一声。
他状似无意地向前半步，恰好隔开了林听晚和沈今棠。
沈今棠回神，抬眼又看了一下顾知行。
他今日束发的玉冠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衬得眉眼格外清朗。
“退之，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笑意微敛，“清平郡主金枝玉叶，与淮序正是天作之合。”
“而今棠担任司言一职，对宫中礼仪再熟悉不过，又是淮序的亲妹妹，这场婚事交给她来办，朕放心得很。”
“哦！”顾知行拖长了声调，眉头一皱，竟当众耍起无赖来，“舅舅这话说的，你们是开心了，我可要不高兴了。”
他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林听晚瞪圆了眼睛，连沈淮序都微微挑眉。
皇帝气得胡子一翘：“你这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话！”
“实话啊。”顾知行理直气壮地往沈今棠身边一靠，“您前儿才答应让我和今棠好好歇几日，这还不到三天呢，又要她操办婚事？”
他伸手虚虚护在沈今棠腰后，声音突然软了几分，“她身上伤还没好全呢……”
沈今棠耳尖一热，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皇帝气得直拍桌子：“胡闹！清平的婚事何等要紧，你……”
“要紧要紧，谁的事不要紧？”顾知行撇撇嘴，“上个月今棠为了修订宫规，连着熬了七个晚上，眼下青得跟被人打了一样。前几日又为赈灾粮册忙的脚不沾地，您都忘啦？”
他越说越委屈，活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现在又要她操持婚事？那些个聘礼单子、宾客名册，哪样不费神？我舍不得！”
厅内一片寂静。
林听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皇帝指着他直哆嗦：“你……你这个……”
“舅舅～”顾知行突然换了副面孔，笑嘻嘻地凑上前，“您最疼我了不是？让礼部去办嘛，他们熟门熟路的。再不济……”他眼睛一转，“让贵妃来办？反正嫁的是她亲闺女。”
“荒唐！”皇帝气得直瞪眼，可眼底却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朕看你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
沈今棠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林听晚终于忍不住了：“顾世子！这是我与淮序哥哥的婚事，你……”
“啊对对对。”顾知行敷衍地摆摆手，“所以更要慎重嘛。您看沈大人刚赈灾回来，脸色差得跟鬼似的，这会儿议亲多不吉利。”
他转头对皇帝眨眨眼，“要不这样，先让他们……那词儿叫什么来着？培养感情！对，培养感情！婚事等过些日子再办？”
皇帝被他气得没脾气，指着他对沈淮序道：“你看看，这就是朕惯出来的好外甥！”
沈淮序从容放下茶盏，眼中含笑：“世子殿下……快人快语。”
沈今棠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可真是闭着眼睛乱夸啊！
为了防止有人看到自己的表情，惹出什么乱子来，只能是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衣袖。
她余光瞥见顾知行得意地冲她挑眉，那副“看我厉害吧”的模样，让她心头一软。
皇帝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就依你。礼部先筹备着，等……”
他瞪了顾知行一眼，“等某个混账东西消停了，再让今棠过目。”
顾知行立刻眉开眼笑：“舅舅最好了！”
说着就要去搀皇帝的手臂，被一巴掌拍开。
“滚远点！”
皇帝笑骂，“朕看你就是存心捣乱。”
话虽这么说，却任由顾知行狗腿地给他捏肩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