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拓策马回到府衙的时候,卢家兄弟迎了上前。
“又出什么案子?”
卢杰抱拳回道:“方才巡查的衙役来报,说有两个锦衣卫进了青州地界。”
裴拓略一思忖,想着他们许是为洪满案来的,问:“他们把卖去宁州那几个姑娘送回来了?”
“是有一个姑娘随行,但没交到府衙,而是带着人直接去清沙镇了。”
“去了清沙镇?”这可不大妙。
洪满一案,清沙镇的巧荷被卖去了宁州,巧荷也正是在琼玉轩做事。
看着裴拓的眉宇瞬间拧了起来,一旁的卢成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要不要属下立刻过去查探一番?”
身为裴拓的手下,他们知道他接连两日都去了清沙镇。
虽不清楚裴拓与丁萦姑娘的关系,料想关系匪浅。
裴拓沉吟片刻,缓声道:“不必去问,只作不知就是,倘若再遇到,问问他们几时能把青州其余的几个姑娘送回来。”
他虽然不太明白锦衣卫为何至今还在帮赵玄佑寻找玉萦,但既然锦衣卫已经从巧荷那里得知了端倪,查出玉萦曾在清沙镇生活三年并不难。
事已至此,玉萦在清沙镇藏匿的事瞒不住了。
若锦衣卫前脚到清沙镇,他后脚派人追上去遮掩,显得有些刻意。
索性只作不知,毕竟,他本就不知道玉萦在清沙镇。
比起这件事,另一件事更要紧。
“你们俩立即赶去文山码头。”
“不知大人要属下前去查什么?”
裴拓思忖片刻,想起玉萦的船上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雇了船工,遂道:“今早丁萦一家乘船从文山码头离开,他们的船应该在码头停了一段时日了,你们到了文山码头,该叮嘱的叮嘱几句,若有船只买卖和进出的记录,一应抹除。”
赵玄佑本就知道玉萦还活着,只要玉萦远离清沙镇便可无碍。
只是玉萦在青州地界住了三年,他是青州知府,这原是意外,若赵玄佑获悉此事未必会当做意外,还是得稍做布置。
“丁姑娘他们走了?”卢杰愕然道。
只是话音一落,见裴拓不欲多言,忙抱拳称“是”,飞快离开。
还好今日玉萦一家离开,刚好避开了锦衣卫。
锦衣卫到了清沙镇见不到玉萦,想来没法立即确认她就是赵玄佑要找的人,总得耽搁几日,足够让卢家兄弟去码头处理好玉萦乘船离开的痕迹。
裴拓快步进了府衙,命人去把青州同知和通判请了过来。
他进京在即,又将调离青州,青州应有两三月空缺知府,在离开之前,裴拓得将所有事务都分摊交代清楚。
从一开始来青州的时候,他就知道不会在此长留,但他从未只将青州知府作为自己的垫脚石,而是时刻牢记职责。
同知和通判自然也明白裴拓这次去京城,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恭贺之余,也对裴拓的分工和交代一一应承。
等到处理完此事之后,裴拓开始清点起府衙里的私人用品,让喜鹊逐一装箱封存,以待将来他的调令下来之后,差遣人给他送过去。
暮色四合的时候,卢成和卢杰兄弟俩回来了,说码头那边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裴拓在青州声望极高,他的吩咐,码头的人自然不会不听。
将青州的事逐一安排妥当后,裴拓并未再过问锦衣卫寻人之事,带着几个得力随从回京去了。
当初迎娶孙倩然的时候,裴拓曾在京城南面置办了一处宅院,只是地方不够宽敞,孙倩然劝他搬去她陪嫁的一处大宅。
等到两人和离之时,裴拓自是将她的陪嫁之物一一奉还,原想着再回来居住,但很快接到调令去了青州。
他先去礼部点了个卯,尔后才带着手下回了小宅,将屋里屋外简单收拾了出来。
在家中等待了五日过后,宫里来了人,说皇帝召他。
裴拓更衣后即刻跟随太监进宫,原以为如同从前一般在御书房说话,谁知太监径直将他带到了凤池边。
皇帝命人在这边搭了个戏台,可以观赏歌舞,也可以听听戏曲。
今日不止皇帝在听戏,太子等几个儿子亦在旁作陪。
因着皇帝的戏曲正听到一半,太监不敢上前通传打扰,只领着裴拓候在一旁。
裴拓原本目不斜视,静静等待,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眼望去,见是赵岐望了过来。
当初他在行宫给赵岐讲课的时候,相处得还算不错,再加上黑水之行,关系亦更近了一步。
只是回到京城没多久,赵岐随宁国公世子去了东南,裴拓又去了青州,算起来亦有三年未见了。
从前那个锐不可当却青涩稚嫩的少年已经长大,坐在太子身旁比太子要高出一点点。
裴拓含笑看向赵岐,赵岐点了下头,以示寒暄。
等着戏台一曲唱罢,太监这才走上前为裴拓通传。
“叫他过来吧。”
裴拓跟随太监走到御前,“臣裴拓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目光在裴拓身上逡巡片刻,笑道:“今日朕命画师将这凤池盛景画了下来,朕记得你那一手字写得不错,就由你来题字吧。”
“是。”
裴拓应声过后,太监们很快抬了桌子过来,又将皇帝说的那幅画铺在上头。
画面中是皇帝领着一众儿子坐在凤池边欣赏歌舞的场景。
裴拓拿起毛笔,很快题写完毕,呈到皇帝跟前。
“你们来瞧瞧,裴拓题写的如何?”
因有太子在场,自然是他先来说。
他虽因为黑水县的事情对裴拓不满,但他看得出皇帝今日兴致很高,自然不会说扫兴的话,只将裴拓的字夸赞了一番。
其余三位皇子自然也是如此,只有赵岐盯着那幅字画不语。
皇帝察觉出他的沉默,遂问道:“岐儿,你觉得如何?”
赵岐突然被点名,自是收回思绪,轻声道:“儿臣跟皇兄想得差不多。”
裴拓的字自然是极好的。
赵岐记得,玉萦临得就是裴拓的字,三年前她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便是用这一道笔锋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