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靳年从楚家老宅二楼下来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楚羡早就不见了踪影,客厅里空荡荡的。
福伯见他下来,连忙上前:“傅二爷,和老爷谈完了?”
傅靳年点点头。
“那您留下吃个晚饭吧?我让厨房多准备几个菜。”福伯热情地挽留。
“不了福伯,我还有事。”
福伯了解傅靳年的性子,也不再多劝,将他送到门口。
傅靳年走出别墅,脚步却顿住了。
不远处的花园里,一架白色的秋千架下,楚绵正坐在上面,轻轻地晃荡着。
春夜的风很柔,吹起她半身长裙的裙摆,像一朵在夜色里悄然绽放的白色小花。
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几缕黑色的发丝贴在白皙的侧脸上,路灯的光晕笼罩着她,画面美好得像一帧静止的电影。
岁月静好,她常在。
大抵就是如此。
他侧过头,对身后的周勤低声吩咐:“去车里等我。”
周勤立刻会意,躬身退下。
傅靳年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着那片静谧走去。
皮鞋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很轻,但楚绵还是听见了。
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头,只是唇角微微弯了一下。
下一秒,一股温和的力道从背后传来,秋千被轻轻地推着,晃动的弧度大了一些。
“跟我爸在书房里密谋什么了?”
楚绵的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飘忽,“聊了快三个小时。”
傅靳年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看着她纤细的后颈,嗓音低沉:“问了些你小时候的事。”
楚绵愣了一下,随即睁开眼,有些好奇。
小时候的事她忘得一干二净。
“他怎么说?”
“他说,你小时候很可爱,像个洋娃娃,最喜欢粉紫色的公主裙,连用的文具,喝水的水杯,都得是粉紫色的。”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补了一句:“用情很专一。”
楚绵:“……”
她简直无语,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一个穿着粉紫色蓬蓬裙,扎着两个冲天辫的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一个粉紫色的魔法棒。
咦。
和她冷漠无情的杀手形象一点儿都不搭边儿。
秋千缓缓停下,楚绵从上面跳下来,转过身看着他,不想再继续这个丢人的话题。
“我听说傅蕴要出国的事了,是真的?”她问。
傅靳年点头,目光落在她被风吹得微红的鼻尖上,“大哥带他走,一是让他去国外进修,二是让他忘了谢安月。”
楚绵垂下眼眸。
谢安月的死,确实太蹊跷。
她分明只废了她的双腿,留了她一条命。
可最后,人却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傅行走了,傅氏集团就交给你了?”她又问。
“嗯。”傅靳年应了声,神色没什么变化,“傅氏现在看着风光,内里早就被闵家渗透得差不多了,大哥是闵祥玉的儿子,他不好对自己母亲的娘家人动手。”
所以,傅行选择离开。
楚绵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傅行这一招,算得上是金蝉脱壳,一箭三雕。
既能带着傅蕴远走高飞,让他脱离京城这个伤心地,也能彻底摆脱闵祥玉的控制,最重要的是,将傅氏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傅靳年,让他来当这个恶人,替他清除公司内部的毒瘤。
豪门里长大的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那你呢?”
楚绵抬眼看他,“你会对闵家的人动手吗?”
“我没那个打算。”傅靳年的声音很淡,“但如果他们得寸进尺,我也不会顾忌任何情面。”
楚绵了然地点头。
“傅氏最近会有一场大动荡,我会很忙。”傅靳年看着她,黑眸深邃,“短时间内,怕是不能来找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别生气,阿绵。”
楚绵摇了摇头:“不会。”
恐怕不止是傅氏会有动荡。
整个傅家都会有。
闵祥玉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傅靳年将傅氏收入囊中。
谁知,傅靳年却低笑一声:“我反倒是想看你生气的样子。”
那至少证明,她是在意他的。
楚绵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傅靳年从她身后绕到前面,两人面对面站着,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
他微微弯下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下一秒,一个柔软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一触即分。
“有空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直起身,温热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不管多忙,你的电话我都会接。”
“好。”楚绵应下。
傅靳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看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消失在夜色里,楚绵才收回视线。
她从卫衣口袋里摸出那部黑色的手机,看了一眼日期。
距离雇主下达任务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天。
那批走私货明晚就会出现在奥港码头。
傅靳年忙起来,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
第二天一早,京城国际机场。
航站楼外被各路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长枪短炮全都对准了VIp通道的入口,严阵以待。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缓缓停下,记者们认出是傅家的车,瞬间蜂拥而上。
车门打开,十几个黑衣保镖率先下车,迅速拉开一道人墙。
傅行西装革履,神色冷峻地先下了车。
紧接着,傅蕴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潮牌,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依旧能看出他那苍白的脸色和紧绷的下颚线。
曾经那个养尊处优、甚至有些天真的傅家小少爷,在经历了一场几乎致命的背叛后,浑身的气质都变了,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冷漠。
“傅少!请问您为什么突然要出国进修?”
“谢安月小姐离奇死亡,有传言说是您爱而不得痛下杀手,请问是真的吗?”
“您现在出国,是不是畏罪潜逃?”
“请问谢安月的尸体到底在哪里?傅家是不是动用关系将此事压了下来?”
“您和温砚尘先生真的是不死不休的情敌关系吗?”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刀刀见血。
傅行能清楚地感觉到,身旁儿子的手臂在微微发颤。
他沉下脸,低声对傅蕴说:“别听,往前走。”
傅蕴咬紧牙关,在保镖的开道下,机械地往前挪动。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拔高了声音,尖锐地喊道:
“傅蕴!”
“你在杀害谢安月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你们曾经也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吗?!”
傅蕴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傅行脸色骤变,低声催促:“别管,赶紧走!这是温砚尘的手段,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他们反刺向傅氏的利刃,你小叔会处理这件事。”
傅蕴却像是没听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傅行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犯蠢,急得想直接把他扛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傅蕴会崩溃或者沉默的时候,他缓缓地回过头,墨镜后的视线扫过那一张张兴奋又恶意的脸。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一直都爱她,不止是曾经。”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记者们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回答,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一句。
傅行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把抓住傅蕴的手臂,几乎是拖着他,大步流星地冲进了航站楼。
当天,#傅蕴是一直爱她#的词条,空降热搜第一。
傅蕴在机场说的最后一句话,被网友们疯狂转载。
【卧槽!这是什么绝美爱情的bE美学?我怎么感觉他不像凶手啊?】
【这哥们儿是懂怎么刀人的,一句“不止是曾经”,我直接破防了。】
【我怀疑谢安月真不是他杀的,他看样子是真的很爱谢安月。】
【新emo文案有了:我会一直爱你,不止是曾经。——致我那该死的前女友。】
【楼上的,你是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