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家人声鼎沸的肯德基餐厅内。
刺眼的顶灯把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空气里弥漫着炸鸡和汉堡的浓郁气味,周围是孩子们尖叫嬉闹的声音,吵得人脑仁疼。
谢安月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看着对面正埋头苦吃一个汉堡的傅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吃得狼吞虎咽,酱汁沾满了嘴角和手指,那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傅家小少爷的矜贵。
简直像个饿了三天三夜的难民。
“安月,我要吃那个。”
傅蕴忽然抬起头,油腻的手指着她面前的一盒薯条,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孩童般的渴望。
谢安月强忍着把他手指掰断的冲动,脸上挤出一个她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蕴哥哥,你自己拿好不好?”
傅蕴立刻把嘴一瘪,不高兴了。
“不要,我要你喂我。”
他声音不小,旁边桌立刻有人看了过来。
不远处,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魁梧的保镖面无表情地站着,视线牢牢锁定在他们身上。
那是闵祥玉派来保护傅蕴的人,说白了,就是监视她谢安月的。
谢安月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喂你。”
她捏起一根软趴趴的薯条,像是拿着什么烫手山芋,僵硬地递到傅蕴嘴边。
傅蕴张开嘴,“啊呜”一口吃掉,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谢安月感觉自己快吐了。
“蕴哥哥,这种东西吃多了不好,会上火,还会闹肚子。”她试图用道理劝说这个傻子。
下一秒,傅蕴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可乐都震得晃了出来。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他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那股孩子气的执拗劲头,瞬间吸引了整个餐厅的目光。
所有人都像看猴戏一样看着他们。
谢安月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
她能感觉到那些探究、同情、甚至嘲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丢人,太丢人了。
她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心底对傅蕴的厌恶和反感,此刻已经达到了顶峰。
但她不能发作。
“好好好,吃,我们吃。”
谢安月赶紧抓住他的手,放低了声音,耐着性子哄他:“蕴哥哥别生气,你想吃多少都给你吃,好不好?”
傅蕴这才安静下来,重新坐好,但脸上还挂着委屈的表情。
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在那一瞬间,他眼里的傻气和天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和浓重的讽刺。
他看到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谢安月刚才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反感和鄙夷。
很好。
“安月,你也吃。”
傅蕴重新抬起头时,又变回了那副傻里傻气的样子。
他拿起一块炸鸡,热情地递到谢安月嘴边。
“这个好吃,你快尝尝。”
金黄的炸鸡上还滴着油,散发着一股廉价的香精味。
谢安月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她为了保持身材,已经很久没碰过这种高热量的垃圾食品了。
“蕴哥哥,我不饿……”
“你不吃?”傅蕴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大有她不吃就立刻再闹一场的架势。
谢安月心头一紧,想到温砚尘的叮嘱,只好认命地张开嘴,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满嘴的油腻感让她几欲作呕。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她内心焦灼万分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砚尘。
傅蕴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字,眼神陡然冷了下去,快得无人察觉。
谢安月看到来电显示,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像是被人当场抓了包。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手机,生怕傅蕴看到这个名字会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手机,就被另一只油乎乎的手抢了先。
“砚尘?”
傅蕴拿着手机,好奇地歪着头,像个不认字的孩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声:“他是谁啊?安月,你认识的人吗?”
谢安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盯着傅蕴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他是我一个朋友。”
她强作镇定地解释。
傅蕴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样子,观察不出任何破绽。
他眨了眨眼,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戳着,竟然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喂?”
傅蕴把手机贴在耳边,用一种宣布所有权的幼稚口气大声说:“安月现在在陪我吃肯德基,你不要打电话来打扰我们!”
电话那头,温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温砚尘靠在宽大的真皮椅上,猝不及防听到傅蕴那傻里傻气的声音,眼底闪过微诧,随即嘴角勾起笑意。
他冷笑了一声,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傅蕴?你不记得我了?”
肯德基里,傅蕴的眼底寒意彻骨,但他掩饰得很好,声音依旧天真又霸道:“不认识!你别给我女朋友打电话!我们在约会!”
女朋友和约会两个字,让谢安月差点当场昏过去。
她生怕温砚尘在那边会生气,赶紧扑过去,一把夺回手机。
“砚尘,你听我解释……”
她拿着手机,快步走到餐厅一个僻静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卑微和急切。
“我没有跟他约会,是他……是他非要缠着我,傅家那老太婆也让我陪着他……你、你别生气。”
电话那头的温砚尘,听着她慌乱的解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安月,我的好宝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说着,温柔的声线陡然转冷:“好好稳住他,别让他想起车祸的事。”
谢安月听着,心里却涌上一股巨大的悲凉。
“砚尘,”她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跟别的男人待一整天吗?”
温砚尘在心里无声地冷笑。
蠢货,居然会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但这个女人现在还有用。
“傻瓜,”他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充满了蛊惑:
“我怎么会不在乎?但现在,你留在他身边,稳住他,对我们两个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想想,万一他想起了什么,我们还怎么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劈散了谢安月心头所有的委屈和悲凉。
她没想到,温砚尘竟然会想和她长相厮守。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我知道了!”
她立刻表态,“砚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稳住傅蕴的!”
她背对着傅蕴,完全没有看到,那个正自顾自往嘴里塞着炸鸡的男人,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冷意。
“乖。”
温砚尘听到她的话,面上冰冷一片。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钢笔,继续下达指令:“他要对你做什么,都别拒绝。”
谢安月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问:“无论做什么吗?那、那傅蕴要是想......亲我,或者是想要和我......”
她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恶心反胃。
而且,她现在是温砚尘的女人啊!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温砚尘的女朋友,是温家未来的少夫人。
若是让人知道温家少夫人以前和傻子傅蕴纠缠不清,还有过肌肤之亲,温砚尘就不介意吗?
温砚尘拧紧了眉头,“亲一下又不代表什么。”
想到谢安月爬他床的事,他脸色阴沉下来。
她莫不是还觉得自己冰清玉洁?
“可是……”
“如果你拒绝,他会不开心的。”
“安月,别让我失望。”
为了能和温砚尘在一起,为了他们所谓的“长相厮守”,谢安月咬了咬牙,闭上眼:“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温砚尘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嗤笑一声。
恋爱脑,蠢货。
没有楚绵的一点清醒。
今天楚绵隔着车窗看他时,那双冰冷又漠然的眼睛,实在令他着迷。
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女人。
头脑清醒,理智,永远不会被所谓的感情冲昏头脑。
……
谢安月调整好情绪,走回到座位上。
她看到傅蕴面前的餐盘已经空了,一整只炸鸡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这个废物,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她心底嫌弃得要命,觉得傅蕴现在连个普通的公子哥都比不上,一点矜贵的气质都没有了。
“蕴哥哥,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去看电影吧?”她柔声催促道。
傅蕴抬起脑袋,满嘴都是油光。
他咧开嘴,对她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用力点点头:“吃饱啦!我们去看电影!”
谢安月看着他那张油腻的脸,心里一阵恶心。
但想到温砚尘的话,她还是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强忍着反感,一点一点帮他擦干净嘴角。
温热的触感传来,傅蕴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睁大眼,目光深邃的看着这张曾在梦中都格外贪恋的脸。
若不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恐怕又要被她这幅温柔的假象欺骗了。
安月啊安月......
在相识相知的几年岁月中,可曾对他有过一瞬真情?
谢安月擦完,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像牵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离开了这家让她窒息的肯德基。
他们走后没多久,餐厅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
傅七手里拿着一个还没吃完的鸡肉卷,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
夜色渐深,楚家老宅。
楚绵刚洗完澡,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她接起电话。
“阿绵。”傅靳年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
“今天我让人跟了傅蕴一天。”傅靳年直接进入正题,“他和谢安月去了肯德基,还去看了电影,全程都表现得很正常。”
所谓的正常,就是像个真正的傻子一样。
楚绵闻言,眉心微微蹙起。
难道是她那天看错了?
可傅蕴醒来时那一眼的清明,和看到谢安月时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是那么真实。
“或许,是他伪装得太好了。”
楚绵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连他派出去的傅七都没能发现任何端倪,若是真装傻,那他这个侄子,看来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如果他真是在装傻,”楚绵的语气带上了一抹玩味,“那谢安月的好日子,恐怕就快到头了。”
“他若是装傻,目的应该很明确。”傅靳年分析道,“他需要证据。”
“单凭他自己的记忆,在法律上无法指证谢安月和温砚尘。”
这也是目前傅靳年遇到的难题。
起先他怀疑傅蕴车祸是谢安月所为,后面温砚尘死保谢安月,他便确认了,傅蕴的车祸,其中不仅有谢安月的手笔,还有温砚尘。
但没有证据。
楚绵表示同意:“那就拭目以待,说不定这次,他真的能给我们带来点惊喜。”
傅靳年“嗯”了一声,话题忽然一转,声音里透出柔和:“最近怎么没去史密斯先生的工作室?是对音乐失去兴趣了?”
楚绵愣了一下。
史密斯。
最近事情太多,她都快把这事忘了。
那段旋律,她已经了解了不少,但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关键的东西。
“最近有点忙。”楚绵想了想,开口道,“你帮我跟史密斯老师说一声,我过段时间再去找他取经。”
“阿绵,”傅靳年叫了她,声音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弦音,“如果你真的不感兴趣,不用为了我,去勉强自己学这些。”
楚绵听着他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啊?
一股莫名的尴尬涌上心头。
她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地回答:“没有勉强,我……挺喜欢音乐的。”
电话那头的傅靳年,听到她这句带着点不自然和羞赧的回答,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他的阿绵,为了他,可以付出这么多。
“好。”
他压下心头的喜悦,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那你早点休息,史密斯那边,我会去说。”
“嗯。”
挂了电话,楚绵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
她这样算不算是在利用傅靳年的感情?
好像有点对不起他。
她摇了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走进衣帽间。
从柜子深处拿出了今天从那个老旧小区快递驿站取回来的盒子。
打开层层包装,里面是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是金主发来的最后通牒。
有一批身份不明的寻宝人已经出发,目标和他们的任务一致。
金主让她们——“无期”和“鸢尾”,尽快动身。
这个任务,迫在眉睫。
一个亿的雇佣金,楚绵不可能放弃。
况且,她对那个宝藏,也抱有极大的兴趣。
必须尽快出发。
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京城?
她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让楚家人,尤其是她那几个恨不得把她栓在裤腰带上的哥哥们放心。
更麻烦的是温砚尘。
今天在路上那次拦截,已经说明他开始怀疑她了。
以温砚尘那个疯批的性格,这段时间肯定会派人死死盯着她。
她的行踪可不能暴露。
楚绵捏着那封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