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窗棂之间，将房间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柔光。
夜风轻拂，带动床幔微微摇曳。
卫湘站在床榻前，目光紧紧盯着床上沉睡的李令歌，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俊逸的脸庞。
她脚步轻盈地走到了床边，听着那平缓的呼吸声，她朝着李令歌伸出了手。
下一刻，李令歌手指上那枚纳戒被摘了下来。
那里边存放着从道门搜刮而来的许多至宝，而如今却落在了卫湘的手中。
卫湘深深地看了李令歌一眼，而后转身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就在她身形消失的下一刻，李令歌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却怎么都猜不透卫湘的心思。
如果对方是想要道门宝库，根本不需要这般。
以卫湘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动手抢。
他的符箓之道毕竟传自卫湘，短短几天的时间，想要真正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根本就不现实。
更何况，卫湘已经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道果，符箓之道上的理解已经无人可及。
李令歌起身走到了窗边，抬头看向静谧的月色。
然而，整个月影宗都已经探查不出卫湘的气机了。
……
夜色如墨，神庭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
卫湘贴着墙角的阴影移动，每一步都精确计算，避开巡逻守卫的视线范围。
她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那是她在四御仙界费尽心思才得到的隐神丝，能暂时掩盖她的气息和神力波动。
“三、二、一……”
卫湘在心中默数，当最后一队银甲守卫转过回廊的瞬间，她如一道轻烟般掠过庭院，落在药王殿侧面的飞檐下。
虽然对于她来说，想要进入药王殿不过是一个撕裂空间瞬移的事情。
但是她如果真的那样做，隐神丝便失去了作用。
神庭的空间稳固程度异于其他地方，所以如果想要在这里撕裂空间，定然会闹出动静。
所以，她只能采取最简单的办法，偷偷溜进去。
即便是五百万年，不曾来过神庭，但这里没有一丝变化，甚至是巡逻的守卫的巡逻规律都和五百万年一样。
药王殿前的两尊石麒麟眼中闪烁着红光，那是警戒法阵的核心。
卫湘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这是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仿制的通行令。
玉符表面流转着与神庭守卫腰间佩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符文，但细微处仍有差别。
她深吸一口气，将玉符贴在殿门禁制上。
“咔嗒”一声轻响，禁制微微波动，却没有完全打开。
卫湘的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她的时间不多了，再过半刻钟就是守卫换岗的时间，届时所有禁制都会重新校验。
“该死。”卫湘额头飞出一滴精血滴在玉符上，“只能赌一把了。”
精血渗入玉符，符文突然亮起一道红光。
卫湘心跳几乎停滞，但下一刻，红光转为柔和的青芒，殿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
她身形一闪，如游鱼般滑入殿内。
药王殿内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数百个玉匣悬浮在半空中，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排列。
中央是一座青铜丹炉，炉底还残留着未熄灭的三昧真火。
虽然已经恢复到了神君境，但卫湘依旧不敢大意。
毕竟这里是神庭，一旦稍有差池，她恐怕无法再活着返回四御仙界。
只不过，她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仅仅恢复到神君境还不够，她还要更快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富贵险中求，如今她只有一条捷径可走，那便是盗取药王神尊的丹药。
卫湘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破障符”，贴在双眼上。
视野顿时变得清晰起来，空气中密布着纵横交错的金色丝线，那是触碰即会触发警报的神丝网。
那些看似普通的药柜，每一格都连着不同的禁制。
一炷香后。
她翻遍了药柜，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寻找的丹药。
神炼丹可以让她快速恢复到神圣境，只可惜药柜之中并没有此丹。
不过，眼前的状况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如果找不到成品的丹药，她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丹方！
只要找到丹方，便有可能炼制出神炼丹。
虽然她不会炼丹，但是以李令歌的精神力，想要炼制一枚神品丹药也不算太难。
“丹方……”卫湘略微思索，“应该藏在天字区的核心位置。”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神丝，片刻后终于来到“天”字区，十二个紫金匣悬浮在离地三丈的高处，每个匣子外都缠绕着雷电般的禁制。
卫湘眯起眼睛，辨认匣子上的古老铭文。
“找到了！”
她心中暗喜，第三个匣子上赫然刻着“神炼”二字。
只不过，在匣子的下方传来一阵细微的鼾声，让她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药童蜷缩在蒲团上睡觉，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瓷瓶。
卫湘骤然屏住了呼吸，她的目光不断在神炼丹和药童之间来回切换。
她准备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想到药王殿多了一名药童值守。
万幸，这药童此刻睡着了，否则她或许在进入药王殿的那一刻就被发现了。
仅仅犹豫了一息时间，卫湘的心中就已经做了决意。
自从她踏入神界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冒险，若是就此离去，日子恐怕再无这样好的机会。
司命神君的死，早晚会引起神庭的注意，所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卫湘从腰间解下一条银链，链头系着一枚玉钩。
这是道门宝库之中的窃天钩，以北海冰晶炼制而成，能暂时冻结禁制三息时间。
她手腕一抖，玉钩精准地勾住紫金匣，寒气瞬间蔓延，禁制上的电光凝固了。
此刻，药王殿静的可怕，只能听到药童的呼吸声。
卫湘不由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取下紫金匣。
匣中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兽皮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古老的丹方。
卫湘快速扫视，确认是神炼丹方后，立即将其收入怀中。
按照计划，她还需要找到炼制神炼丹的药材，毕竟很多神药在下界难以找到。
她借着破障符的视野，很快在附近的药柜中找到了所需要的药材，只差最后一位主药——玄冥真水。
然而，她将所有药柜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这东西。
卫湘深吸一口气，想要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下一刻她的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
“你是在找这个吗？”
卫湘后背一紧，豁然转头。
只见那药童已经站起，睡眼惺忪却满脸怒容。
而且药童怀中抱着的那个瓷瓶上写着四个字——玄冥真水。
原来她想要找的东西，一直都在药童怀中抱着。
紧接着，药童话锋一转，大声呵斥道。
“何方小贼，敢偷药王爷爷的东西！”
卫湘一咬牙，也顾不得隐匿自身，身形暴起，一把抓向玉瓶。
药童反应极快，身形爆退，同时小手结了一个法印。
下一刻，药王殿内，一道洪亮的钟声骤然炸响，声浪如实质般在殿内回荡。
青铜钟身上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金色的光芒如水波般沿着殿柱攀爬而上。
“糟了！”
卫湘瞳孔骤缩，脚下青玉地砖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阵纹，整个大殿开始剧烈震颤，穹顶悬挂的数百盏琉璃灯同时迸发出刺目红光。
药童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笑。
“胆敢擅闯神庭禁地，今日就叫你……有来无回！”
“什么人，竟敢擅闯药王殿！”
殿外传来浑厚的吼声，卫湘耳尖微动，听出至少有三队金甲卫正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沉重的脚步声震得案几上的药瓶叮当作响。
她余光瞥见殿门处的结界已凝聚到七成，淡金色的光幕上流动着《药王经》的经文。
卫湘又看了一眼药童手中的玄冥真水，来不及了！
虽然这道童的实力远不及但，但如果抢了玄冥真水再走，就走不掉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结界光幕已蔓延至殿门中央，眼看就要完全闭合。
卫湘足尖点地，如离弦之箭射向殿门。
药童突然喷出一口精血，地面阵纹顿时化作血色荆棘缠向她脚踝。
“找死！”
卫湘反手掷出符箓，燃起幽蓝火焰，将缠来的荆棘烧成灰烬。
当结界最后一道缝隙即将闭合时，卫湘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出。
身后\"轰\"的一声闷响，完全成型的结界将追来的药童和卫湘隔开。
“在那边！封锁神庭！”
卫湘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呼喝声，甚至能闻到金甲卫特有的玄铁腥气。
她毫不犹豫地捏碎怀中神品传送符，符纸燃烧时爆发的银光却像被无形大手压制，仅仅在虚空中撕开一道发丝般的裂缝。
裂缝内混沌气流翻涌，隐约可见空间乱流形成的紫色雷暴。
“空间禁制……”
卫湘面色凝重，虽然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用到了这道符箓。
这时第一支破甲箭已呼啸而至，擦着她耳畔钉入身后石柱，箭尾兀自颤动不休。
她再不迟疑，从怀中掏出一枚龙眼大小的血色丹药吞下，周身顿时爆出刺目血光。
“是燃血丹！快拦住此贼！”
赶到的金甲卫统领暴喝一股，但卫湘已化作一道血虹，强行挤入那道不稳定的空间裂缝。
在身形消失前的刹那，她回头深深望了眼药王殿方向，眼中映出结界内药童怨毒的面容。
嗤啦——
空间裂缝在她身后崩塌的瞬间，无数虚空乱流如毒蛇般窜出。
最近的几个金甲卫来不及躲避，铠甲顷刻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而卫湘的身影早已被狂暴的空间之力吞没，只有几片被乱流切碎的衣角缓缓飘落。
……
就在李令歌准备关上窗户之时，让他没想到的是卫湘竟然回来了。
只不过，此时的卫湘早已经换了一副面孔。
她变成了一副男子的模样，俊逸的脸庞不输李令歌。
“你这是——”
李令歌看了一眼卫湘握在手中的纳戒，顿时想起了墨临身上的一件至宝。
那是一张人皮面具，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一件神器。
因为只要将它覆盖在脸上，只要不运转神力，哪怕是神帝都难以看破。
卫湘靠在窗边，转头看向窗内的李令歌。
“敢不敢跟我去神界？”
李令歌沉默了，他没想到卫湘偷了他的纳戒不仅没走，反而语出惊人。
虽然卫湘突破到了神君境，但放眼整个神界神君境也不过是最底层的小神。
而他别说神君境，连仙帝镜都还遥遥无期，自己去神界能干什么？
然而没等他开口，卫湘便继续说道。
“司命神君已经死了，神庭用不了多久，便会查到四御仙界发生的事情。”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她问出了一个让李令歌难以回答的问题。
“到那时，你该如何应对？”
紧接着，她便自问自答地继续说道。
“恐怕除了带着你的族人跑路，别无他法。”
李令歌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再次选择了沉默。
话都让卫湘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纸终究包不住火，虽然他杀了司命神君，但神庭已经注意到了四御仙界，他除非在神庭到来之前解决掉神庭。
否则——就像卫湘说的，他只能带着自己的族人跑路了。
片刻后的死寂之后，李令歌终于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想带我去神界，又能如何？”
两个人如今的力量根本就难以撼动神庭，他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在神庭发现两人之前能够获得撼动神庭的力量。
“四御仙界的修炼资源终究是太过匮乏，只要回到神界，我会帮你提升精神力，而我也能尽快会恢复自己的实力。”
其实，原本她是打算自己返回神界。
但是这一次盗取神炼丹失败，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帮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总有那么一种感觉，如果不带上李令歌，自己恐怕有去无回。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发现了李令歌的长处。
剑道、阵法、符箓、丹道，能够将四种不同的大道修炼到如此地步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能够带上李令歌，她在神界的复仇计划将会进行的更加顺利。
听到卫湘的话，李令歌的心猛地一跳。
说实话，这个条件他很难拒绝。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虽然前往神界会有很多风险，但收益也远远大于留在四御仙界。
“你想要怎么做？”
“你只需要帮我炼丹，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我。”
卫湘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带上李令歌最主要的原因，她想要尽快恢复实力，离不开丹药。
而李令歌的精神力已经达到到了神君境，炼制神品丹药想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如果李令歌在四御仙界练出神品丹药，那动静竟然会再次引起神庭的注意。
可是这枚丹药如果是出现在神界，那便不会太过引人注意了。
李令歌当然清楚，卫湘想要让他炼制的，绝对不可能是仙品丹药。
“我还从来没有炼制过神品丹药，所以根本就无法保证成功率。”
就算是仙液丹诀也不过是仙级功法，能否炼制出神品丹药，他自己心中也没有底。
更何况，仙液丹诀的服药方式又与众不同，卫湘这位曾经的弑神者能接受？
卫湘将纳戒戴在了手上。
“试一试便知道了。”
说罢，她拉着李令歌，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了月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