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裴妄活得糙,不如说他活得随意,身边大部分人怎么过他便怎么过,看空落落没几件衣服的衣柜便知他简朴的生活方式。
懒得收拾自己,并不代表邋遢。个人基本卫生定期搞,衣服按季节定期入,食物能入口咽下不至于反胃即可。
但谈不上活得精细。
几分钟后,陆瑶倚在卫生间门口趾高气昂地监督裴妄,她这个监工光动嘴不动手,偶尔指挥累了嘬一口酸奶——裴妄给的。
“好好洗,稍微用点力但别用过了,要不衣服还没穿就毁了。”
监工发话,她忠心憨厚的长工没吱声,只默默揉搓着。
明亮灯光自头顶照下,因卫生间的空间结构陆瑶嚣张的话语仿佛响在耳边,裴妄手下是几块轻飘飘的布,虽然浸了水,但那重量也没他一件外套重。
裴妄心沉甸甸的,连带着他的呼吸都不对劲了。
陆瑶那句“洗了没”的问话一出,他很是不解,这经历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也没人当面教过。
他下意识反问回去,收获的是陆瑶不可置信的目光。
她手指在自己和她之间来回晃悠,生动地比量二者的差别。
“别的不说,新买的内裤怎能不洗呐,这个是要接触到···你懂的。”
她指了指,裴妄下意识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瞬间闭了闭眼。
陆瑶想到之前他给准备的衣服,也不好了。
裴妄再睁开眼对上的便是一双弥散着水意的泪眼,“妄妄,你别告诉我,你给我买的衣服,就化形那天我穿的那套,你没洗!”
裴妄深吸一口气,“嗯。”
根本没给他否认的余地,他也不想撒谎瞒着她。
陆瑶:qAq
裴妄:“······”
裴妄:“···我洗!!!现在就洗!!!!”
于是事情便进展到这种地步。
身后陆瑶转头扔了酸奶,摸摸肚子又打开冰箱,视线扫过右手边的三个装着血浆的玻璃瓶,最后还是选择再开一盒酸奶。
兴许是莱卡恩封得太好,一点味道都没溢出来,她闻不到什么吸引人的味道,也暂时不想去喝。
阳台上,裴妄和窗户外的艾登大眼瞪小眼。
艾登这次学乖了,化作白日小猫咪模样,身后扑棱着一对小翅膀,就这么半浮在空中,傻楞愣地看着屋内。
裴妄脑侧青筋蓦地凸起。
他手里拿着一盆陆瑶的贴身衣服,来到阳台看到扒着窗户的艾登,是因为打算把洗好的贴身衣服晾起来,如今被艾登看到不知道会不会误会。
艾登来此是兴之所起。
他知道今天不宜再来打扰,但冕下那次从领地里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就算知道陆瑶就在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不能亲眼来确认他也放心不下。
——冕下从领地消失的那天,定下的是由他陪着冕下。
他见冕下睡着,便去厨房拿了些点心打算等她醒来后享用,离开前也没忘记下了禁制。
等他久等不见冕下叫人推门进去时,床上早就没陆瑶的身影,房间内残留的气息也所剩无几。
禁制依旧完整。
但这也不是他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窗户的玻璃映出他短短的毛发,想到莱卡恩和伊莎贝拉那顺滑的长发以及化形后长长的毛,艾登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之前也是一头长发来着,只不过在弄丢陆瑶后被莱卡恩和伊莎贝拉化为原形按着咬掉了不少,只能剪短。
可据他白天观察,冕下喜欢莱卡恩和伊莎贝拉那长一点的毛,自己这长度短了些。
还得努力加油生发啊,以前的小小冕下很喜欢他的头发的。
亲眼确认冕下安全,艾登比了个眼神,示意裴妄不要把自己暴露出去。
裴妄表示没看懂,凑巧这时陆瑶从裴妄身后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瞬间僵住的艾登。
他甚至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背后的翅膀在惊愕下忘了呼扇,身体失去浮于空中的动力,不出一秒便猛地下落,坠向地面。
目睹全程的陆瑶:“······”
什么鬼,乍一看,她好像看到一只短毛白猫掉下去,还是长着翅膀的。
陆瑶赶忙把窗户打开,艾登呼扇着翅膀垂头丧气地飞进来。
“艾登?”
艾登:“······是我,冕下。”
他不敢抬头看她,怕在她眼中看到被冒犯的厌恶,只把头愈加垂下,周身低落气息浓郁得都能挤出水来。
陆瑶眨眨眼,恍然大悟,“你是来找我梳毛的是吧?”
“是···嗯?”
艾登恍惚间抬头,对上的则是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含着满满的笑意,明明是跟他们一般的血瞳,但因情感带来与众不同的温暖。
血族里从来没有这么一双眼睛。他们与黑暗为伍,虽不排斥光明,却已习惯以阴翳遮蔽身形。
但他们向往。
陆瑶拿出一套梳子,这是刚刚送到的,裴妄“啧”了声,明明是他买的但现在第一次得给艾登用了。
陆瑶边梳边跟艾登聊天,“我白天看出来了,你梳毛后似乎有些失落,瞅着莱卡恩和伊莎贝拉梳出的毛团露出低落表情,是因为你的毛团比他们小吧。”
艾登被自家冕下梳得晕乎乎的,从里到外都瘫成一团,听自家冕下柔声开解他。
“你掉毛没他们多,梳下的毛团自然也小上很多,多梳梳就好了。”
艾登迷迷糊糊,“都给冕下梳···”
陆瑶想了想,“也行,记得准备好工具,要不到时我手头可没趁手的玩意,梳不了你的毛。”
“是,冕下。”
艾登捧着不大不小的白毛团从正门离开了。
陆瑶检阅了下裴妄的清洗成果,表示仍有进步的空间,再接再厉。
拿苹果的手被人拦住,陆瑶十分不解,抬眼对上裴妄莫名的眼神,那里仿佛燃着火,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裴妄:“第二个了。”
陆瑶瞪大眼睛,“咱家连苹果都吃不起了吗?”
裴妄扯扯嘴角,为了她的“咱家”,又深吸一口气,揭开幕布,把鸵鸟从沙土堆里拽出来。
拨云见日。
他目光微沉,“你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