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你看，又喝多了吧……”
正当张明华准备开口时，一旁的老伴适时提醒一句，向他使了个眼色。
“我没喝多，这点酒算啥！”张明华摆摆手，“宋书记是好领导，你不了解，我是了解的！”
又自顾自的喝了一杯，张明华看了一眼宋卿，又转头看向老伴。
“他把李福军拿下，又被郑大川黑社会集团拿下，这都是我之前想做，而没敢去做的……”
“你老说我耿直，不懂变通，但有些事过了红线，我想动却自己被病退！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转身面向宋卿，他拍了拍宋卿的手。
“韩春风说的没错，我就是被逼下来的！”
向着东南长白山方向指了指，他回忆般缓缓讲出：“两年前，郑大川就提出来要对长白山进行深度开发，不是现在的冰雪项目。”
“我当时看着那份方案就觉得不妥，直接否决了。那可是咱华夏的龙脉之一啊，哪能如此破坏性开发！只北江是穷了点，但不能自己刨自己的根啊！”
“当时，韩春风应该是拿了他们的好处，极力劝过我几次，最终还是被我毙掉了！他虽然不愿意，倒也没说什么。”
“可从那以后，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现在想想，应该是从一次例行体检开始的。”
“给我做体检的医生就是后来你们抓住害李福军的那个王建国。应该是他做了手脚！”
“自那以后，他说我心脏不好，还给我开了一些‘特供’药物。我深信不疑，但病情越来越严重……”
张明华就这么絮絮叨叨说道，直到说到王建国，宋卿才心中一跳。
郑大川的狠辣对一市书记都敢下手！
“上半年，我几次晕倒在办公室内，这些小康都知道！”张明华苦笑一声，“虽然咱厅级干部身体问题不是大问题，但出了这些事，省里一位领导几位给我打电话暗示退下来吧！”
至此，宋卿已经彻底明白。
药物破坏身体，省内高层有人又逼他退休！
“这位领导？”他试探问道。
“唉，他对我很好，也是为我着想，不说也罢！”张明华摇摇头，没有说。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郑大川背后绝对有人，能通天的人！”张明华郑重盯着宋卿，“我那领导应该也是被迫提醒我的。我现在也理解！”
在张明华心中，说出这点应该就是自己最大的真诚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宋卿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也早有防备。
“谢谢张书记，我一定会谨慎行事。”
宋卿举杯与对方相碰，算是对张明华真诚相告的谢意。
又一杯下肚，张明华有些摇晃。
“小宋，我知道你上面也有人，但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咱们为民办事没有错，但有些人他想的只有自己利益！”
“阳光集团那个长白山的开发方案我也看过了，很好！但一定要加强监督，不能破坏性开发，这是底线！”
此时，老书记的风骨再次表露无遗！
“老书记，这是您的底线，也是我的底线，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盯住的！”
说到这里，一个大话题算是终结，随之而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伯母，嘉泽回来过吗？”
康伟看着两位领导没再言语，找了个话题问道。
嘉泽是张书记唯一的儿子，留学米国后，就留在了那边工作。
听到“嘉泽”这个名字，张明华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水洒出来些许。
他老伴的脸色也瞬间变了，下意识伸手想按住张明华的手臂，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张明华的声音低沉下去，刻意回避。
康伟本是为了活跃气氛，可这种情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向宋卿。
宋卿心念电转，感觉到里面还有问题：
“老书记，嘉泽……在那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张明华抬起头看向宋卿，欲言又止。
良久，喃喃说道：
“难处？呵呵……何止是难处。”
宋卿看到，他眼里只剩下一个父亲的疲惫。
“我退下来，一方面是身体不行了，上面有人打招呼。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嘉泽。”
老伴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低声道：“老张！”
“不说？不说小宋书记怎么知道这里的凶险！”
张明华提高了音量，随即又压下来，对宋卿说道。
“那段时间，嘉泽在美国……被人盯上了。他所在的‘前沿生命科技’研究所，背景很不简单。有人……通过一些渠道给我递话，说我如果再不‘安分’，嘉泽在那边……可能就会出‘学术意外’或者‘治安问题’。”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几个字。
“他们……他们能精确说出嘉泽每天的行动路线，甚至他公寓的门牌号。我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还能怎么样？我总不能……不能让我老张家断了根啊！”
至此，三条逼退张明华的原因彻底明晰：身体被破坏、政治被施压、儿子被威胁。
而最后一条，是最致命，也最卑劣的。
宋卿的心中巨震。
对手的触手竟然能伸到海外，对一个留学生进行精准威胁，这背后的能量和手段，远超一般的黑恶势力。
郑大川的势力显然不太可能。
那么只有他身后之人才是真正的指使者！
现在，他已经可以断定，京都那人盯的就是长白山。
“您做出的牺牲，是为了保护家人。这份苦心，嘉泽以后会理解的。”
他没有追问更多细节，此刻任何追问都是残忍的。
他只是郑重承诺：“这件事，我记下了。只要我宋卿还在北江一天，就绝不会允许这种无法无天的势力，再伤害我们的干部和家人。”
这句话，既是对张明华的安慰，也是宋卿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没再多说什么，又同张明华聊了一些家常，两人告辞离开。
离开张明华的家，车子行驶在返回北江的夜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