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生到底来不来？”
有人小声嘀咕。
“来啊，我刚刚看到他秘书了。”另一个人低声回。
“郑市长这次可是摊开来做事的，不留余地，李市长要是不配合，舆论那边……”
“你傻啊？谁说李市长不配合了？人家是让你先蹦一会儿，等你蹦够了，他再一锤定音。”
“你懂啥叫杀威棒吗？”
几个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门开了。
李冬生准时踏进会议室，后面跟着宣传部副主任和农业局政策处的张科长。
他扫了一眼桌前的材料，然后对郑开来说道：
“我看大家都到了，咱们开始吧？”
郑开来笑着站起来：“李市长来得正好，这会儿就是为你准备的，还是得你来拍板。”
李冬生坐下，翻了翻文件夹里的项目规划图，语气平静。
“饮水工程是好事，老百姓的事，只要不乱来，我当然支持。”
“但我得先问一句，你这个资金预算，是怎么算的？”
“八百二十万总投资，其中设备采购四百二十万，人工施工一百八十万，预备资金一百二十万，宣传引导六十万。”
“这六十万宣传费，是打算请记者下乡呢？还是拍电视剧？”
郑开来脸色一僵，他是真没想到李冬生上来第一刀就砍在预算上。
“这……宣传引导只是大概预算，具体可以下调。”
“不是下不下调的问题，而是你这个预算结构本身就不合规。”
李冬生看着在场各局人员，语气比平时多了三分严厉。
“我不反对你做事，但请你们都记住一件事——工程是为人做的，不是为ppt做的。”
“老百姓要喝的是干净水，不是彩页宣传。”
“下去以后，农业局、建设局重新拟预算，把宣传和会议开支都控制在10%以内，多余的一分钱，我不签。”
说完他合上文件，朝财政局长点点头：“你那边有问题没？”
财政局长擦了擦额头汗：“我……我没问题，完全按照李市长的要求办。”
郑开来冷着脸没说话，等大家都纷纷点头答应，他才压着火说：
“冬生同志，你这上来就砍预算，会不会打击了大家做事的积极性？”
李冬生笑了：“该干的我当然支持，不该花的钱就不能乱花，这是咱们每一个市级干部的基本操守。”
“而且我听说，这事你已经给媒体放了风，准备拿来做市政样板？”
“我是希望我们每一件事都经得起查，经得起翻。”
“做得好，百姓自然会记得；做不好，你拿多少宣传预算都没用。”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沉默。
郑开来脸色黑了，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次不比上次矿场事件。
这次项目是他亲手推进的，要是真跟李冬生撕破脸，出了问题，四九城所有人都会看他笑话。
“好，既然冬生同志说得这么清楚，我也没意见。”
“那就按照你的来——预算下调，结构重审，设备选型再请专家评估。”
“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清楚，我也是真心想把这个事办好，不是为了刷政绩。”
“我来四九城，不是为了当花瓶。”
李冬生不紧不慢地回道：“我也从没说过你是。”
“你要是真能把这件事办成，将来书记、市长的位置都不缺你机会。”
“但那得靠事，不是靠嘴。”
郑开来嘴角抽了两下，没再搭话。
——
会后，农业局长、建设局长都围着李冬生请示细节，郑开来却一个人走出了会议室。
他站在走廊上，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之后咬着牙骂了句：
“李冬生，你狠。”
“这次是我轻敌了。”
“你压得我这么死，是不是就怕我有一天真成了你的对手？”
“好，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不是光会拍桌子的人。”
“下回，我不会再留情了。”
郑开来嘴上说着“不会再留情”，可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现在真撕破脸，他是输定了。
李冬生不是靠话术压人，他是一步步把全局锁死，预算、结构、流程、甚至媒体口风全都控制得死死的。现在整个市政府里，除了个别老油条，其他人几乎都默认了：有事先看李冬生怎么说。
他郑开来这个正市长，倒像个编外人员。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郑开来抽完烟，转身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通知市招商办，让他们准备一份对接康州的新型合作提案。”
小金赶紧记录：“合作方向是？”
“医疗设备加工。”
“医疗？”
“对，康州不是缺上游供应链么？我们四九城有机械厂有技工，只要把这链打通，我就能拿到省里的技术扶持基金。”
“这块李冬生他没涉过，我可以直接跳过他去找王书记，先敲一个立项名额。”
小金迟疑了一下：“可是王书记……一直对您态度不冷不热啊。”
“我又不是叫他爹。”
郑开来冷笑了一声，“他要是真关心政绩，就不可能不理这事。”
“他现在是怕得罪李冬生，但只要我能把盘子铺起来，他不出面都说不过去。”
“而且——”郑开来压低声音，“你最近不是跟宣传部那边的李处搞得挺熟么？”
“嗯……是的。”
“让他盯着网上舆论，找几个活跃用户，匿名发点帖子。”
“什么样的？”
“就从饮水工程说，配点照片，抛几个问题，别太直接，带节奏就行。”
“不是为了黑谁，只是让老百姓知道，这工程是谁一手提出来的。”
“别到时候成了冬生同志的成绩。”
小金点头：“明白了。”
郑开来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事，我得找个能扳手腕的人——小金，联系一下咱老单位在省发改委的人，看看康州那边有没有什么招商项目想外包给地市办。”
“能搭上线的，我都愿意谈。”
“我就不信我一个正厅级的市长，在四九城真的翻不出一朵浪花！”
——
这边郑开来刚开始布局，那头李冬生也没闲着。
他一边跟踪饮水工程的整改进度，一边在悄悄推进另一个计划——工业园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