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强了一辈子的父亲，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面前捶着自己的胸口痛哭。
江屿白有很多话想问父亲，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派出所的民警把江屿白叫到一边，对他说：“我们是在湖边发现你爸的。当时他全身都湿透了，一个人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嘴巴冻得骇死人。“
“寒冬腊月，他总不能是下水去游泳的吧？”派出所民警看江屿白举止应该不是那种不孝顺的，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我们同事给他找了套干净的衣服先换上了，但是我们也不晓得他在那待了多久，你们把老人带回去，还是要慢慢叙一哈（聊一下）把原因搞清楚，这大的年纪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凡事想开点，日子过得不晓得极幸福哦。”
江屿白谢过民警，并承诺晚点一定把衣服换回来，这才把他爸带回医院。
一路上他们一家三口都没说话。
直到下了车，要往住院部走，江屿白爸爸才开口问道：“你回来当老师，是不是因为我的病？”
儿子从小就显露出异于常人的学习天赋，从小学到大学从来就没让他们两口子操过心。去年他身体没查出问题的时候，儿子说已经在单位实习了，问具体工作，儿子讲不能说。
他当时还以为儿子是进了保密单位。谁能想到，要不是昨天偷听到老伴儿给女儿打电话，他怎么也想不到儿子竟然跑回老家来当老师！
不是说老师这个工作不好，而是以儿子的能力，他应该有更好的发展。
除了因为自己的病情，他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江屿白回想着昨天的经过，心里涌起阵阵愧疚。
不过他很快整理好情绪，又提起另外一件事：“低空准飞许可已经批下来了，注意不要引起恐慌。”
米格点头，“知道了。”
语气有点敷衍。
江屿白没有心思去追究，甚至连“竹蜻蜓”的事都忘了，和米格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了。
回到办公室的米格也没闲着，先找孙海平拿了两张贫困资助申请表。等李晓光和葛会山回来后，直接让他们在办公室填好了交到了秦天磊的手里。
中午吃过饭，李晓光和葛会山又找了过来。
办公室就米格一个人在，他俩说话也没有那么拘束。
李晓光搓搓手：“老师，今天那个林叔叔说想资助我们上学。”
米格看向葛会山。
“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我们想听听您的意见。”李晓光和葛会山对视了一眼后回答道。
今天上午在小办公室，那个林叔叔询问了一下他们两个的家庭情况，随后就表示可以资助他们两个上学直到大学毕业。
“你们两个都拒绝了？”
李晓光摇头：“没有，我们说想回家跟家长沟通一下，他给我们留了个电话。”
李晓光当时是想拒绝的，在他看来，自己是基本上考不上大学的，何必让人家浪费这些资源。但是旁边还有葛会山在，葛会山家里的情况李晓光也了解。知道他家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如果自己直接开口拒绝，会让葛会山很尴尬。
米格将视线转向葛会山，“葛会山，你怎么想的的？”
“我，”葛会山有些慌乱，“我不知道。”
家里为了给爸爸治病，欠了很多钱。妈妈身体也不好，因为长年沾水，她有很严重的风湿。如果可以，葛会山其实很想接受资助。
但葛会山不敢。
他有手有脚，却伸手和人要钱花，会不会被人看不起。更何况，自己成绩一般，以后也不一定能有什么大出息，真接受了人家的资助，以后拿什么还人家的恩情？
米格垂眸，看葛会山的表情就知道，他应该是想接受的，只不过他心里有些顾虑。
“回去以后给这个林叔叔打电话，感谢他，接受他的资助。”米格说道。
李晓光和葛会山有些意外，他们以为不管是建议接受还是不接受，班主任都会长篇大论的讲道理说服他们。
“这么看我干嘛？觉得我应该多说些，劝你们好好学习为国家做贡献？”
李晓光和葛会山没说话，但他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那是你们的资助人应该和你们说的。学习好不好不能决定你们将来在社会上的成就，我自己都没有为建设国家做出巨大贡献凭，什么要求你们？做好自己眼前该做的事，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
米格起身，两只手重重的拍在两个少年的肩膀上。
“你们现在是为理想而努力的时候，不要把家庭的负担转嫁到自己身上。现在有人愿意伸出手帮助你们，心怀感激的接受，以后如果有能力，把这份感激之情再回报给援助你的人。”
葛会山耳根有些发烫，他不敢说话，怕自己的声音颤抖会泄露自己的情绪。只能拼命地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李晓光心里也深受触动。
之前爷爷去世的时候，社区的工作人员也带人去家里慰问过自己，张嘴先要向人介绍一番自己的家庭情况，然后就是要自己好好学习，以后回报社会。
李晓光自认为不是学习的料，所以每次接受这种贫困家庭慰问时，总是心里十分抗拒。
但刚才，无论是资助人林叔叔，还是班主任都没有让自己有什么沉重的心理负担。
这一刻，他反而想要证明给他们看，自己其实可以成为他们期待的样子。
李晓光知道自己在慢慢变好，可是现在却觉得自己的改变还不够。
再快一点，再好一点。
李晓光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老师，我一定跟牛老师好好训练。”李晓光一脸真诚的说道。
葛会山也跟着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李晓光说的训练是什么，但肯定是在表态。点头就对了。
见他俩这样，米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李晓光，你先回去吧，我找葛会山再了解一点情况。”
葛会山疑惑地看向李晓光，班主任找自己干嘛？
可惜，李晓光并不能帮他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