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胜面色凝重,手中拂尘一摆:“诸位莫慌,待贫道略施小术,便可脱身!”
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一股精纯的道家真气弥漫开来,引动天地间水汽。
顷刻间,兴庆府上空风云突变!
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大雾,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涌起,迅速弥漫了整个街区!
雾气浓重异常,五步之外便难辨人影,火把的光芒在雾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人声马嘶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就是现在!走!”慕容复低喝一声。
众人不敢迟疑,借着这弥天大雾的掩护,如同鬼魅般从客栈后窗悄然滑出,融入浓雾之中。
他们身法迅捷,专挑僻静小巷,在混乱的搜查和迷失方向的官兵间隙中穿梭。
然而,整个兴庆府已然戒严,各处要道都有重兵把守盘查,雾中影影绰绰尽是巡逻的兵丁。
“如此下去,迟早会被发现!”虚竹忧心忡忡。
李清露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低声道:“诸位,随我来!去一个地方,或许可暂避锋芒!”
“何处?”吴长老急问道。
“一位老臣府邸。”李清露语出惊人。
“老臣府邸?”鲁达浓眉一拧,“那不是自投罗网?”
李清露解释道:“这位老臣姓李,名文忠,乃我西夏三朝元老,为人刚正不阿,与我母妃家族乃是世交。
“我父皇在世时,他官居枢密副使,位高权重。”
“我父皇驾崩后,梁太后与梁国舅兄妹把持朝政,倒行逆施,排除异己。”
“李老大人屡次上书直谏,触怒梁氏,被削去官职,勒令在家‘颐养天年’。”
“他虽赋闲,但在朝野清流中威望犹存,梁氏亦不敢轻易动他。其府邸守卫皆是世代忠仆。眼下,唯有他那里,或可容身!”
众人闻言,虽觉冒险,但眼下已无更好去处。
慕容复当机立断:“就依公主所言!速去!”
在浓雾和混乱的掩护下,由李清露引路,一行人专走背街小巷,七拐八绕,终于来到城西一处相对僻静的坊区。
眼前一座府邸,门楣高大,虽显陈旧,却自有一股端凝厚重的气象,门匾上书“李府”二字。
府门紧闭,门前石狮静默,在浓雾中更显肃穆。
李清露上前,以特定的节奏轻叩门环。
不多时,侧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苍老而警惕的脸。
当看清雾中李清露的面容时,老仆浑浊的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与激动:“公…...公主殿下?!”
他连忙打开侧门,将众人迅速引入府内。
府内庭院深深,古木参天,透着一股远离喧嚣的清寂。
一位身着素色锦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已闻讯快步迎出。
这名老者正是李文忠。
“公主殿下!您...…您怎会在此?这些是...…”李文忠看到李清露,又惊又喜。
他目光扫过慕容复等一众风尘仆仆、气息不凡的陌生人,眼中带着询问。
李清露眼圈微红,上前扶住老者手臂:“李伯父,一言难尽!”
“这些都是助我脱困的武林义士,如今遭梁氏鹰犬追捕,无处容身,恳请伯父暂借一隅!”
李文忠目光如电,快速扫过众人,他捋须沉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决断,慨然道:“公主殿下放心!”
“梁氏倒行逆施,祸乱朝纲,老朽舍了这身枯骨,也定护诸位周全!”
“诸位英雄请随我来!”他毫不迟疑,亲自引着众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府邸最深处一座独立而宽敞的院落“静思园”。
李文忠吩咐心腹老仆严守门户,供应饮食。
安顿下来的众人稍松一口气,但心头重压丝毫未减。
慕容复立刻对吴长老说道:“吴长老,烦请速派可靠弟子,设法通知尚潜伏在这兴庆府的其余各派弟子!”
“务必告诫他们,阴狱神宫已成龙潭虎穴,守卫森严远超想象。切不可再贸然闯入救人,徒增伤亡!
“一切,待从长计议!”
吴长老深知事态严重,不敢怠慢,立刻传唤了两名最机警沉稳的六袋弟子,将慕容复的口信细细叮嘱,命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将消息传出去。
园内,气氛依旧沉重。
众人围坐,商议如何营救周侗。鲁达拍案而起,声若洪钟:“还有什么好议的!洒家这就去闯那劳什子神宫,救出师父!”
他性子如火,眼见恩师陷落,早已五内俱焚。
“鲁兄弟不可莽撞!”虚竹连忙拉住他手臂,温言劝道。
“那神宫机关重重,守卫森严,梁青璇必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
“单凭血气之勇,非但救不出周老前辈,反会陷他于更险之境啊!”阿碧、阿莹也在一旁苦苦相劝。
“鲁兄弟,虚竹大师言之有理!”公孙胜也开口,声音带着道家特有的沉静。
“硬闯无益,需得另寻他法,一击必中!”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觉那阴狱神宫如同铜墙铁壁,无隙可乘,一时竟束手无策,气氛沉闷压抑。
李清露沉吟良久,美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看向慕容复:“慕容公子,虚竹先生,诸位,我有一计,或可一试!”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望向她。
“此计,或可着落在我那舅舅,梁国舅梁乞逋身上!”李清露语出惊人。
“梁国舅?”慕容复剑眉微挑。
“不错!”李清露颔首道。
“梁氏兄妹虽同掌大权,但性情迥异。”
“梁太后心思缜密,工于心计,手段狠辣,难以撼动。而我那舅舅梁乞逋,则不然。”
“他为人粗豪疏阔,在兴庆府横行无忌,骄奢淫逸,尤好杯中之物。”
“他性情暴躁,智谋远逊于其女梁青璇。”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若能趁其不备,寻一良机,将其生擒活捉!以其性命相胁,定可逼迫梁青璇放人!”
“梁青璇虽智计百出,但对这唯一的父亲,终究难以割舍!”
众人闻言,眼睛皆是一亮!此计虽险,却直指要害!
虚竹肃然道:“夫人此计,切中要害。我愿与慕容公子一同前往,伺机擒拿梁国舅!”
吴长老、阿莹、鲁达等人亦跃跃欲试:“同去!同去!”
慕容复却抬手制止,说道:“此去国舅府,非比寻常。梁乞逋身边必有高手护卫,府邸更是守卫森严。”
李清露点头道:“人多反易打草惊蛇。慕容公子与我夫君同去,二人身手,足以应对突发之变。”
虚竹的目光扫过众人:“夫人言之有理。诸位,请在此静候消息。”
鲁达虽有不甘,但也知他们所言有理,只得闷声应下。
阿莹还想说什么,被阿碧轻轻拉住。
计议已定,便先行休息了一日。
待到深夜,慕容复与虚竹不再耽搁。他们换上了夜行衣靠,黑巾蒙面,只露双目。
李清露指明国舅府方位及大致布局后,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两道轻烟,悄无声息地掠出静思园,消失在浓雾未散的深沉夜色之中。
国舅府位于兴庆府最繁华富庶的东城,占地极广,朱门高墙,灯火辉煌。
即便在深夜,门前亦有顶盔贯甲、气息彪悍的武士肃立守卫,与李文忠府的清寂截然不同。
府内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夹杂着放肆的谈笑,显然夜宴未散。
慕容复与虚竹轻功卓绝,避开巡夜的府卫,悄无声息地伏在最高的一座殿宇飞檐之上,向下俯瞰。
只见府中庭院深深,守卫虽多,但大多精神懈怠,远不如阴狱神宫那般肃杀。
主殿之内,更是觥筹交错,人影晃动,欢宴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