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地位。
夕流阁给不了的光鲜亮丽，东亲王能许给他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份常萦绕在世人心中的虚妄。夕流阁在暗，在当中，他不过只能成个世人不所熟知的外阁长老，不受人追捧，也不受人待见。
而彼时东亲王即位，许给他的，大概就是那千万人之上的闪耀地位，和夕流阁比拟不了的权力手腕。
不出乎意料，甚至俗套低级。总有人要为了权势面子奔袭万里，不惜背弃一切。
卫澜会想要，不算意外。但，奉决若是也想来掺和一脚....
那，才真的算得上是始料不及。
“东猈不会安分，东亲王扎根川阳，搜罗了这么多杂碎的势力为己所用，但真是蓄谋已久，居心叵测。他也当真是够定力，能折服这么多年。”萧皖看着奉决低声说着。
“下一步，他大概就要催动着朝堂动乱，利用皇帝病重过久，意味我图谋不轨，已经对其惨下毒手了。”
“禾玔扮成我的模样仍旧在宫中活动着，皇帝病重临近四月，但每隔几日禾玔都会接进阁老入宫探视，若真要做些文章，八成也就只能在我身上了。”
“彼时风声一起，如今内朝空虚，加上动乱，他拥兵围城一举拿下滇阳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如今他不动手，怕的大约就是镇在北境的萧家军队。”
“这个东亲王此刻分明有攻下滇阳城的法子，他为何还要做出那些多余的事，来非要安上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奉决问出了心中的不解，他看着眼前的萧皖，等着她的回答。
“皇城不是说拿就能拿得下的，这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他要是想剑指王都，大概就会和镇北军直直对上了。”
“北境到滇阳行军至少也要半月余，就算镇北王率军回援，可彼时皇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那又有何异？”
听着奉决所说的，萧皖垂了眸子，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她没能再回答他的话，只对着他轻声开口。
“我不清楚。”
奉决与萧皖都是一个心思的嗜杀之人，真正的混杂在刀剑之中多少个念头的杀手。
内阁也好，边城也罢。不顾什么礼法，不顾什么伦理，只要有人敢阻碍，统统杀了便是。
一个连屠边五城，一个血洗夕流内阁。他二人不受束缚，行事凶煞，出手便要万千人性命。恶名远扬，杀性大发。
可皇帝与萧皖不同。
嬴畟过去在湛王之时便忡心百姓，买过不少的军饷来给边境苦寒之地施粥布饭。他爱惜大周子民，不愿意看他们受苦，更不要他们牺牲。
这与萧皖等人所行之事背道而驰。
萧皖认为，生为大周子民，自当就要有一份为国捐躯的信念，这是与生俱来的，也没得商量。
为成大业牺牲小我，不分是百姓，士兵，将军，还是王侯。尔等死得其所。
可嬴畟不同。
若是要牺牲百姓，不如先拿出他的命去填补窟窿。看他打的仗，行的事。看他成了皇帝过后所做的桩桩件件，为了百姓将自己规训成了实实在在的贤君，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一不是为了百姓。
而东亲王，似乎与嬴畟要像，却又不尽相同。
他们都不愿意折损百姓，更愿意成为他们心中的明君。只是东亲王比起嬴畟多了几分对于天下，对于皇权的欲望罢。
“得乎丘民而为天子，民心所向即为大义。”
“大概我不在其位，终究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天子是天子，不是你我。东亲王虽操纵灵芝之法祸及少部分无辜之人，但归根结底，他与皇帝心中所想的才更相像。”
萧皖低声说着，想着东亲王所作的事，将其全部串联起来。
这般大的天下局，大概从先帝逝世之前他便开始谋划了罢。
先前之时引诱了二皇子射杀了最有君相的太子，再嫁祸给嬴畟。随后设计着四王争乱，大概那时候，他支持的人，是二皇子。
他给了嬴荆天下奇毒，成了举世无双的杀人刀，剐了三王，再对着嬴畟的心窝射中了一箭。
原本依着东亲王的预设，时局应当为嬴荆大杀四方，随后登上帝位，带着这么个脑子蠢笨，只会仗势欺人，丝毫不通国法的二皇子。取而代之，根本不是难事。
可是事情不如他所料。嬴畟没死，甚至外人根本看不出他身中剧毒，病入膏肓。
他提着剑，跨过了一百九十八阶月台，提着嬴荆的头颅，一步一步杀到了乾殿面前，坐在了大统之位。
走向出人意料。可对东亲王来说，并没什么特别的。
世人眼中的嬴荆和嬴畟根本差别无二，都是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的粗鄙之人。不通礼法也不懂治国，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嬴畟比那纨绔的二皇子多上一些军功罢了。
行兵打仗或许嬴畟的确超越世俗，可是做皇帝。东亲王不看好，大臣也不看好，氏族，王侯，通通都看不上嬴畟。
何况。他还中了那一支剧毒加身的箭矢。
彼时东亲王只等着皇帝在位时的错漏，亦或者是死于奇毒，国丧驾崩。
可是不成想。嬴畟一副难登大统之位的武夫模样，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擅长治国。身子凋谢了，脑子却好使着，日日泡在国策隶书之中，不出半年就成了天下人赞扬的贤君。
而在他身体中的毒，始终看不出什么大作用来。
插在朝堂之上的眼线正在被一点一点拔出，世家鼎盛的局面也被迅速遏制，皇帝看着好似温和好说话的模样，实际动起手来半点不手软，仍旧是湛王殿下时的肃杀手腕。
这样倒也好，他铲干净了，就省得他再动手了。
俨然看着嬴畟的皇位坐的越来越稳当，东亲王这才开始转变了方向，从而朝着外族开始动手。
彼时嬴畟将朝廷之中所有扎根的蛀虫佞豸通通拔出之后，他便开始发轫，要从他手中，把这九五至尊的位子，抢到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