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造的勇者
希菈独自坐在积雪的长椅上。
即使穿着进入柯涅利雅时，因为觉得平常的打扮太冷而买的大衣，也无法逃离渗入体内的寒冷。
但是，现在她喜欢这种寒冷。
拜托莉莉娅让她独处的不是别人，正是希菈自己。现在她只想独自在寒冷中静静待着。
仿佛要将再怎么思考也没有答案的问题涂满，然后忘记，就像慢慢消化掉吞进胃里的食物，希菈只是静静待着。
她不是无法理解梅林说的话，她也知道他说得对。
在梅林眼中，当时在那种状况下，先不管自己，让希菈活下来才是第一要务吧。
但是，她无法接受。
即使梅林的选择是正确答案，希菈也想故意选择错误答案。
当时希菈射击墙壁，是想引发塌方。
骸骨、梅林、希菈，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活埋。但是，极小概率……梅林与希菈两人都不会被活埋的可能性，虽然微小，但确实存在。
两人都存活的可能性，就只有这个手段，所以希菈选择了这个手段。
说不定梅林会想到更好的手段。即使希菈无法确实存活，也会想到两人一起存活的更好手段。
最让希菈生气的是，梅林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寻找两人都能存活的手段。
如果他愿意帮忙，就能做得更好，根本不需要做那种自暴自弃的事。
最重要的是，只有希菈存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明明没有存活的价值。
希菈的思考不断兜圈子，折磨着希菈自己。
她将脸埋进冰冷的膝盖，一动也不动。
……
“真是糟糕的一天！”
回到旅馆的兰斯洛特将梅林交给莉莉娅后，一进房间就重重坐在床上。
放下剑，脱下铠甲，身体变轻后，总算稍微冷静下来了。
看到孩子们的尸体，看到勇者的尸体，中了诅咒，城镇遭到袭击，用魔法移动，有两名勇者伊丽莎白，让他头痛不已……踏进洞窟，与会动的骸骨战斗。以及看到莉莉娅濒死。
之后还被落石追着跑，真是倒霉的一天。回想起来，真的是糟糕透顶。
“真是的！”
虽然吃尽苦头，但兰斯洛特脑中印象最深刻的是莉莉娅。
大概是因为她流着血倒在地上，和平时的模样相差太多，所以才会在脑中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兰斯洛特自认不是会对人的死亡感到动摇的人。
因此，这种心情只是惊讶，或者是……
“……恐惧吗？”
说出口后，兰斯洛特感到后悔。
一旦说出口，就变得非常沉重，压在兰斯洛特的心头。
不得不承认。自己感到恐惧，而且非常动摇。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小的？自己应该没有脆弱到会因为这种事而动摇才对。
“得到越多，就越舍不得放手呢。”
兰斯洛特猛然回神，回头看向隔壁的床。
阿格尼没有特别看向兰斯洛特，只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如果莉莉娅是外人，我应该不会这么动摇吧。”
或许是注意到视线，阿格尼也回头看向兰斯洛特，脸上浮现自嘲的笑容。
“兰斯洛特，你也是吧。”
“……或许吧。”
兰斯洛特也自嘲地说道，然后为了保养而拔剑。
由于都是用魔法剑战斗，所以剑上没有血迹。不过对手大多是骸骨，所以也不会被血弄脏就是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把剑上的灰尘擦干净，磨得闪闪发亮后，再次把剑收回剑鞘。
只要进行平常的一连串动作，心情多少也会平静下来。
“阿格尼，你觉得什么都没有才是幸福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阿格尼露出讶异的表情，但兰斯洛特没有特别回答，只是催促他回答。
“这个嘛，如果那样叫幸福，那我应该很幸福吧。”阿格尼这么说完，就闭口不语了。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但自己说出来，还是觉得很悲惨。
“这样啊。嗯，我想也是。”
兰斯洛特不让阿格尼继续说下去，叹了一口气。
“不，没什么，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忘了吧。”
“真难得啊，兰斯洛特，你居然会想这些。”
“不行吗？”
“不，没什么。”
阿格尼也学兰斯洛特，打算保养自己的武器，于是拔出小剑，但小剑上沾满了自己的血，剑刃也严重受损，实在无法使用。
就算保养，也不觉得会得到符合劳力的成果。既然这样，还是买一把新的比较好吧。
阿格尼这么想，默默地把小剑收回鞘中。
“你说如果莉莉娅是外人，的确是这样没错。”
阿格尼心想‘结果你还是要说啊’，但还是默默地听他说下去。
“如果是外人，死了也只是随处可见的不幸，也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就像我至今为止所做的那样。”
阿格尼听着兰斯洛特的话，突然想起刚遇见兰斯洛特时的事。
当时，阿格尼觉得就算兰斯洛特死了也无所谓。因为两人只是利害关系刚好一致，把彼此当作剑与盾来利用的关系。
但是，现在当然不会这么想。
“如果没认识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吧。但是，我不会觉得幸好没认识。”
“是啊。”
阿格尼点头。仿佛在说，就算兰斯洛特没看到他点头也无所谓。
如果没认识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吧。但是，不会觉得幸好没认识。
不只是莉莉娅和兰斯洛特，还有现在一起行动的其他人也是。
就连构成阿格尼根本的那个人，也一样。
如果没相遇的话，应该就不会遭遇这种不幸的事了吧。
就算在雷塔利尔被魔物杀死，凄惨地死去，也比苟延残喘要好得多。
即使如此，也不会觉得幸好没相遇。不想做出否定自己根本的事。
“世事难料啊。阿格尼，自从认识你之后，就一直事与愿违。”
“因为我好像是瘟神啊。”
“是啊，说得也是，真是的……”
兰斯洛特深深叹气后，难得地没规矩地往床上一躺。
“……真是糟糕的一天。”
“是啊。”
真是糟糕的一天，阿格尼也这么想。
但是，就在他点头同意后阿格尼终于确定今天真的是[糟糕的一天]。
“兰斯洛特大人，您在吗？”
随着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妮娅的声音。
“我来询问您刚才没回答我的问题。”
“听好了，老爷子，你一定要好好跟希菈谈一谈。不然那孩子也不会接受吧。”
“是啊。”
“你可别舍不得花时间。就算她无法接受，但老爷子有没有花时间在她身上，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被莉莉娅说教，梅林只能缩着身子。
简单来说，就是对希菈太不诚实了。莉莉娅的主张非常正确。
本来应该要更花时间，慢慢跟她谈，寻求她的理解才对。而不是那么唐突。
“总觉得，我莫名地焦急。”
梅林长叹一口气，无所事事地玩弄着胡子。
“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是吗？”
“啊，关于这点。”
莉莉娅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头，指着梅林说。
“老爷子，你真的忘记了很多事吧？”
“嗯？”
“就是勇者的事之类的。”
听莉莉娅这么说，梅林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讨厌啦，莉莉娅，我还没痴呆啦。”
“不是啦！老爷子，你应该也失去跟勇者有关的记忆了吧？”
梅林一听莉莉娅这么说，立刻收起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是啊。”
“对吧？所以啊，老爷子你该不会……”莉莉娅压低声音，盯着梅林，继续道：“是勇者吧？”
“讨厌啦，莉莉娅，这玩笑开大了。”
“不是啦！真是的！”
莉莉娅逼近再次大笑的梅林，几乎要揪住他的衣领，盯着他的蓝灰色眼睛。
“老爷子，你是人造的勇者。”
梅林这次真的不得不收起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