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日志
“神明大人？”
莉兹贝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没事。那么，除了人类之外呢？遇到机器人或者仿生人的概率是多少？”
范尘回过神，继续追问。
他必须尽快掌握所有信息。
“那个也……几乎没有。”
莉兹贝儿的回答让范尘稍微松了口气。
“那还算万幸。”
这艘飞船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
如果在没有船员的情况下，遭遇负责飞船安保的仿生人，那可就麻烦大了。
他们不仅无法说服那些冰冷的机械，他们是安全的，而不是入侵者。
而且，安保仿生人虽然比不上专门用于镇压的和平使者，但也拥有相当强大的战斗力。
想到这里，两人加快了脚步，但每一步都显得更加沉重，朝着舰桥的方向走去。
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在莉兹贝儿的指引下，他们终于抵达了舰桥。
范尘一眼就看到舰桥中央的显示器，正不断闪烁着同一条信息，红色的光芒刺眼。
【抵达目的地。请求下一步指示。】
【抵达目的地。请求下一步指示。】
【抵达目的地。请求下一步指示……】
显示器机械重复着同样的信息，不知疲倦。
范尘能从中感受到被极度限制自主性的悲哀。
这是一个军用人工智能，它被剥夺了自主判断的能力，只能机械执行既定命令。
不出所料，这个重要的地方也没有人。
没有人在冷冻舱里沉睡，为漫长的宇宙航行做准备，空无一人。
这艘宇宙飞船，是艘彻头彻尾的幽灵船，在宇宙中漂流了亿万年。
“艾特。”
“请稍等。”
范尘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操作电脑。
幸运的是，它使用的加密方式他刚好知道，所以破解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毕竟，这是1.2亿年前的技术。
他熟练地入侵军用系统，开始查看最早的日志。
那里记录着这艘飞船最初出发的时间，也就是它的下水日期。
＜999+ days before＞
系统显示着一个模糊的数字。
更精确地说：
＜43,815,114,151 days before＞
长到令人绝望的数字出现在屏幕上。
438亿天。
大约1.2亿年。
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人类历史的数百倍。
漫长的岁月，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让星辰改变轨迹。
这艘飞船，跨越无尽的宇宙，经历难以想象的孤独旅程，最终来到了范尘的面前。
像个来自远古的信使，带着尘封的历史，等待着被开启。
430亿天。
约一亿两千万年。
这时间跨度，远超人类文明，却又远逊于宇宙的浩瀚。
范尘的目光扫过那些天文数字，他感觉时间仿佛化作实质的巨浪，拍打着他的心神。
人类历史，区区数百万年。
机械文明，不过数百年。
而自己的人生，更是短暂得如同蜉蝣一瞬。
一亿年……
那是智能手机的时代与恐龙奔跑的时代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范尘只觉双腿发软，身体止不住颤抖。
“科、科学家先生！小心！”
艾琳带着焦急，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扶住范尘。
范尘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身形，他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四肢的颤抖，那是面对时间伟力时的敬畏。
他看向电脑屏幕，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的脸。
必须确认里面的日志记录……
这是他剩下的唯一职责。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日志。
【day 1. 下水仪式】
飞船启航的那一天，人们欢呼雀跃，满怀希望。
【day 148. 首次宇宙航行训练】
船员们在模拟舱中挥汗如雨，为未知的旅程做着准备。
【day 666. 宇宙寄生虫清除作战】
面对未知的宇宙生物，人类展现出无畏的勇气。
飞船建造后的最初几年，记录的内容还算熟悉。
无非是训练、探索、战斗……
在宇宙中航行，拓展人类的生存空间。
变化始于他不了解的年份，大约是在飞船建造十年之后。
日志的字迹变得潦草，内容也愈发冰冷。
【day xxxx. 叛军歼灭作战】
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胞，如今却兵戎相见。
【day YYYY. 与人类解放联盟的全面战争】
战火蔓延，整个宇宙都陷入了动荡。
【day ZZZZ. 总动员令发布】
所有人都被卷入了这场残酷的战争。
“啊……”
范尘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叹息，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
如同军人撰写的记录，其中更多的是事务性的陈述，没有人性的情感。
但范尘依旧从中读出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绝望，疯狂，麻木……
这是人类自相残杀的记录。
冰冷的文字背后，是无数生命的消逝。
成千上万，乃至上亿的生命。
仅仅以数字的形式记录着他们的死亡。
他们的人生，他们的生活，他们本可以创造的价值……
作为幸存者的他，根本无法想象那段黑暗的岁月。
他无法想象，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何化作冰冷的数字。
“为什么会，这样。”
低沉的呢喃，带着无尽的困惑与悲凉。
他无法理解，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那些曾经充满希望的文明，为何会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自相残杀，多么愚蠢的选择。
他站在历史的残骸之前，如同迷失的孩子，试图从冰冷的文字中寻找答案，却只看到更多的迷茫。
那个时代发生的事情，只有那个时代的人才能理解。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破他心中的迷雾。
是啊，他并非那个时代的亲历者，又怎能轻易评判他们的选择？
他能做的，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而只是静静承认，这样的悲剧，确确实实发生过。
他需要做的，是记住。
“这不可能——！”
突然，范尘的声音陡然提高，发出绝望的嘶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艾琳和莉兹贝儿吓了一跳，两个女孩惊慌看向他，美丽的脸庞上写满担忧。
但他已经顾不上她们了。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愤怒，因为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