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苏同志，据说你曾当众多次表达了自己对末日思潮的认可。”审查人员面露凶光，“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也是一位坚定的末日论者。”
“我从未说过自己赞同末日思潮，我也不是什么末日论者。”
“李沐樱同志向我们证明，你多次向她表现出符合末日论者的思想。”审查人员用力拍击桌面，手指着桌上的资料。
“那只是心理辅导，不该被用作确定我思想的证据。”洛苏双手交叠在身前，手指互相搓动，“你们为什么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能不能作为证据不由你决定！”
面容狠厉的审查人员身边坐着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他面无表情，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直到他看见洛苏突然闭上眼睛，表现出不想回答任何问题的模样时，这才开口。
“洛老师，我们也不想为难您，您为西北节点城做出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但恃才傲物只会不利于您的处境。”
中年男人的声音雄厚，说起话来有种抑扬顿挫之感。
“您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西北节点城遭受了多次袭击，袭击者都有共同的特点，他们都认失序现象必定会摧毁人类，人类在失序面前无能为力，同时他们也表现出极端的反人类思想。”
“而如今，这股思潮也开始在节点城内蔓延，有人在这思潮的影响下怀疑我们为了应对失序现象做出的努力，甚至破坏我们的设施。可见它的危害巨大，我们不得不防。”中年男人语气诚恳，“若是我们的科研人员也被这股思潮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的观测塔有重兵把守，挡得住敌人的火炮，但挡不住内部的渗透。洛老师，你敢想象吗，一位在观测塔建立之初便高度参与工作的人要是背叛，会给节点城的人民带来多大的危害。”
“更可怕的是，要是这个人在最初就是坚定的末日论者，还在观测塔内留下了后门，而此后一直伪装自己，继续进行重大科研项目....”
“嘶——”男人倒吸了口凉气。
“这个人当真是可怕至极！”
“这个人若还是我们顶尖高校的老师，他又将培养出多少我们的敌人。”发福的中年男人痛心疾首道，“洛老师，您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吗？”
“但你们不该以此为由，妨碍我们科研院所的正常工作。”洛苏厌恶地撇开目光，“我一直以来辛苦工作，可不是为了听你们在这里唱红白脸。”
“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不要再胡搅蛮缠！”审查人员再次一拍桌子，发出刺耳的响动。
洛苏无言，他已经被带到这间审讯室数个小时，而这一切的缘由居然是自己认为失序现象最终会摧毁节点城，并向身边的人发表了相关的言论。虽然他的科研能力远超常人，但在洞察局势方面，还是太过不成熟。
他知道自己是被谁举报的，那位心理医生李沐樱。他早该发现，自从李沐樱的父亲失踪，这位心理医生的状态就极其奇怪。尤其是在外界对节点城发动恐怖袭击的那一天后，李沐樱看自己的眼神就发生了改变。
洛苏能理解外界那群袭击者的心理，在失序的环境中，有什么样的扭曲心理都不奇怪。只是因为那群袭击者，节点城内居然发起了对末日思潮的筛查，还筛查到了自己的头上，洛苏只感觉一阵由衷的疲惫。
这群人是如此的不可理喻。
洛苏保持沉默，无论面前两人是好言相劝还是出言威胁，洛苏只是低着头。
直到审讯室的大门被推开，在得知洛苏被抓的学生和同事的运作下，这群人迫不得已只能放走洛苏。
洛苏疲惫地走出暗无天日的小房间，不顾审讯室内两人似乎要生吞自己的目光，他坐上前来接他的汽车。汽车并未驶向研究所，而是前往了军区医院。
“洛苏，你来了。”
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正是宋承安将军。这位老将军本身就年事已高，而且还在越战中受过伤，再加上终日的劳累，此刻也病倒在床上。
若不是宋将军因病隐退，想来也不会有人敢来抓洛苏审讯。
“坐下吧。”宋将军用手指指了指床边，“其他人去外面。”
病房内只剩下洛苏与宋将军两人，洛苏看着这位瘦削的老人，他虽然瘦如枯柴，但腰背依旧挺直，像一棵快要旱死的苍松。
“让你受苦了。”宋将军拍着洛苏的肩膀“但你不要去怪他们....我们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做下来就会犯太多错误。”
“我会撤出要职，学生也会交给其他导师，手里的工作也会在这几天转移出去。”洛苏把手搭上病床，“我不会让项目因为我而停滞。”
宋将军满意地点头，脸上浮现出许久未见的笑意：“很好，很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有我们的技术越发强大，我们才能保证西北节点城的延续。”
“您相信我说的，西北节点城会因为失序而沦陷？”
“我是这里最了解你的人，我自然知道是否该相信你。”这位将军没有了往日不苟言笑的模样，他变成了一位慈祥的老人，“但过去的那些事情，你需要瞒下去，我也会把它们带入坟墓。”
“为什么？”
“为了时间机器。”宋将军的发言并不让洛苏意外，“我能感觉到，现在这片土壤，无法培育出时间机器。我也没有办法去纠正它，关于末日思潮的问题已经成为了西北节点城的恶瘤，这是人类集体在面对末日时的选择。”
“洛苏，藏好自己，为了造出时间机器，你可以忽视很多东西。”老将军停了片刻，用严肃的口吻一字一顿道，“很多、很多东西。”
这番话，洛苏似懂非懂，但无论如何，时间机器都太过遥远。
告别宋将军，洛苏坐上轨道车准备回家，轨道车上他听见了车内喇叭中播放的新闻。
“观测辅助药剂生产线突发重大生产事故，生产线负责人宁戴被指参与末日思潮运动，相关部门已介入调查....”
由于没有娱乐活动，这轨道车中定时播放的新闻便成了乘客的谈资。
“这种人是怎么能够进研究所的...我们累死累活就供出这些反人类的畜牲吗！？”
“这只是曝出来的，还有没曝出来的，谁知道那些仪表堂堂的科学家里还有多少这种败类！”
“要我说，就要彻查这些单位的人员，尸位素餐不说，还搞破坏...”
车厢内一片嘈杂，然而一道微弱的声音却从车厢后方传出，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性站在那里。
“你们在说什么？没有这群人你们还能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说风凉话！”这位年轻女性已经红了脖子，气得声音都在抖。
“嚯，还为这些败类说话，我看你也是末日论者，你给我等着，我下车就去举报你！”
洛苏闭上眼，不愿再去听周围的吵闹声。
他为此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