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郑时的话，魏长山只觉得一阵匪夷所思。
堪称离谱。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让人摸不清头脑的事情……死而复生的郑时，生死不明的戴妈妈，还有今日面甜心苦的魏衍之，这些人一股脑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渐渐地令他眉心阴沉，眸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魏衍之啊魏衍之，事到如今你竟还有夺嫡之心！”
他咬着牙，冷哼处一片凛然杀意。
“是想踩着我的头往上爬么？”他轻轻捻着指腹，“真以为那个位置那么好坐的么……”
跪在底下的郑时胆战心惊。
他本就难堪大用。
经历了这些风浪，他哪里还能撑得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碧川堂堂主了。
此刻的他只想着能逃出生天。
是啊，他干嘛要答应方忠序呢？从方大人处离开时，他就该隐姓埋名躲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入京城。
当初只想着金银名利，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抓住了。
性命与钱财比起来，还是前者更重要些。
所以，对上魏长山的瞬间，他二话不说就选择了背叛。
“你是说方忠序？”魏长山带着笑意问，“可是那位位列九卿的方大人？”
“回殿下，正是。”
“呵……”
魏长山没有再开口，只是意味深长地冷笑。
半晌后，他又道：“你来京城也不少时日了，跟在本王身边伺候也算尽心尽力，时至今日，本王自身难保，也不愿留你在府里吃苦；念在你一片忠心，又主动交代的份上，本王放你归乡。”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郑时惊喜万分，脸上的神色都收不住的雀跃。
“殿下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魏长山勾起嘴角，“只是有件小事要你帮忙做一下。”
郑时惊恐地抬眼，生怕从魏长山口中听到更残酷的话。
“放心，真的只是小事。”他微微一笑，“我如今困在府里，外出不便，再过几日便是特设恩科放榜的好日子了，到时候中榜名单公布，举国同庆，自然是有人要好好庆贺一番。麻烦你到时候去给我的九弟送些酒水菜品去，一同庆贺。”
听到这话，郑时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送东西，这差事简单。
“可小的怕是进不去景王府啊……”
“不必进府，到时候我自然会教你怎么做。”
魏长山抖动了两下衣摆，“到时候你完事了，便可离京，我绝不为难你；怎么说你也是我从前府里的老人了，那些人死的死、没的没，如今就剩你一个，我也不忍心啊……”
这两句说得还真有些情真意切。
郑时将信将疑。
一连数日，魏长山果真没有再为难他。
就像是府里没他这个人似的，从未想起召见。
反而一日三餐，好茶好饭地款待着，郑时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来怀王府做客的，悬着的心也渐渐安稳了许多。
终于，到了特设恩科放榜的这一日。
周江王府从一早起来就不得安生。
江舟先是命厨房备了各种野味珍馐，几乎将京城里目前能搜罗到的好菜都送到盛娇的眼前；卧房内，黄花梨制成的一整面蝠纹刻雕的梳妆台静静而立，台案上一水摆着妆奁，一一打开，一应口脂香粉、珠翠头面、宝石首饰列在眼前，尽是珠光宝气，满是奢华富贵。
一旁的四季花鸟屏风上也挂着几身衣裳。
俱是按照盛娇如今的品阶新做的。
不一样的品阶纹样，一样的锦绣明快。
孔雀绿，宝石蓝，胭桃紫……便是见过无数好东西的盛娇瞧见了，都忍不住瞠目结舌。
“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今日放榜，凡位列前五者都要入宫觐见陛下，这是我早早让人备下的品阶冠服，你瞧着可还喜欢？”
江舟喜滋滋。
好像打扮自己的媳妇是世间最重要的事情。
每一套品阶冠服都配有相应的玉冠，或墨玉、或羊脂白、亦或是琉璃万翠……
盛娇轻轻掩口：“我也不一定是榜首，你这也太夸张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弯起眉眼。
“哪里夸张了，我们周江王府的女主人出门怎能寒酸？唯有这些方能配得上你。”他振振有词，“你一定是榜首，若你不是，我便去击鼓鸣冤，控诉内幕。”
“你呀，越说越不像话了。”
她伸手轻轻拧了他胳膊一下。
“对了，郑时今儿天不亮就从怀王府出来了，线报来说，不像是偷偷摸摸走的，更像是被怀王正大光明放出来的。”江舟面上的笑容不变，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
“看样子被我料中了，魏衍之那一日去怀王府，郑时怎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终究是太过心急，露出马脚了。”
盛娇眯起眼，对这一切并不意外。
“我现在才算明白，为何你要亲自去见魏长山……”江舟感慨地摇摇头。
“我若不去，魏长山的疑心又怎会放到最大？又怎会按捺不住邀请魏衍之过府一叙？”
江舟接过话茬：“魏衍之只要去了，郑时就必定会把握住机会，因为这机会太难得，他不愿错过。”
他漆黑如墨的眼里尽是佩服，“牵一发而动全身，看似不起眼的一个举动，往往才是最要紧的。”
“算计人心，不过如此。”她大大方方对上他的视线。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让我猜猜……魏衍之和魏长山，谁会先倒下？”
“论狠心，当然是魏长山，毕竟是曾经的监国太子；但论命数，我赌魏衍之活得要长一点。”
江舟好奇：“为何？”
“因为……”盛娇说着，缓缓走到屏风前，伸手轻轻抚过那些丝滑如云的锦缎布料，“因为他不能死在魏长山的手里，他得死在我手中。”
特设恩科总算放榜了。
经过诸位朝廷重臣的共同批阅商讨，一共入选了三十人。
曹樱菀一早就占据了最好的看榜位置，就等着贡院打开大门。
当榜文徐徐滑落，所有名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想看得更清楚点。
“榜首是谁，是谁呀？！”
“是盛娇！元贞女君！”
白底黑字，清晰可见，榜首之名赫然写着她最熟悉的名字。
“成了！！”曹樱菀开怀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