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幽幽问出这一句。
元妃下意识地摇头。
不管这儿是哪，私设如勤政殿一般的布置，这已经是大不敬之罪，更是僭越之罪，僭越之人还是当今圣上！
这、这是要造反谋逆不成？！
“这是太子私宅。”
皇帝淡淡吐给她六个字。
宛若五雷轰顶，元妃惊恐地尖叫起来：“不可能，还求陛下明鉴，这不可能！太子一向纯孝，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忙跪在他脚边，浑身抖如糠筛。
这罪名要是定了，别说太子，就是她后位仍在，皇后加太子一块都难抵雷霆之怒。
太子之位是废定了，能不能保住皇子身份都是个问题。
“陛下！！太子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性子您最清楚，他怎敢如此……”
元妃泪如雨下。
可言语在这一片沉默跟前显得格外苍白。
皇帝就这么静静地听她哭。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再领你去看看别处。”
见他抬腿就走，元妃也顾不上求情，忙擦了擦泪痕跟了上去，步伐慌乱，心更慌乱，她生怕还能看到什么更令人心惊胆战的东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皇帝将她领到了后头一片庭院中。
院子里整整齐齐摆着好几排尸体。
也多亏了这会子天还冷着，这些刚刚从黄土中挖出来的尸身并未臭气熏天，但绝大部分都已经腐败不堪，看一眼都让人作呕后怕。
元妃说不出话来。
皇帝轻轻一挥手。
祝公公上前解释道：“回陛下、娘娘的话，这些都是从私宅后头的山里挖出来的，统共五十六具尸身，死亡时间不定，长短都有，最新鲜的……大约是一个多月前的。”
“私宅的主人，名为梁端；此人是太子门下一幕僚，原先就跟着太子殿下做事的。”
元妃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她万万没想到，儿子背着自己竟做出这些荒唐可怕之事。
为了那个九五至尊的宝座，一路白骨铺垫也是正常，可没必要虐杀平民，更没必要在自己的私宅中私设勤政殿！
一时间，哪怕见多识广、历经风浪的元妃也不知从何开口替自己的儿子辩驳。
“这些尸身都是年轻的男子，小的不过十二三岁，大的也不超过二十……”祝公公顿了顿。
很快身边的小太监双手奉上了一本册子。
祝公公接过，捧起过眉，送到皇帝跟前：“这是京兆衙门的仵作们联手验尸的结果，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根本没接：“交给元妃，让她看看。”
元妃此刻早已手脚冰凉。
可皇命在上，不得不遵。
她咬着牙抖着手接过，才看了两页人就不行了：“陛下……”
一声还未喊完，她便晕厥在现场，被身后的奴仆扶住了身子。
皇帝面色沉沉：“封了这里吧，处理干净。”
“是。”
“这些无辜丧命者，查清楚来历，该给的抚恤给到位，别走漏了风声就行。”
“遵旨。”
祝公公弓着腰应下。
“再去好好查查，京中哪里还有太子的私宅，一并封查，暗中行事，动作别太大，免得惊动了旁人。”
祝公公却道：“敢问陛下，该派谁去比较合适呢？此事非同一般，若找了旁人……怕是难保不会泄露。”
皇帝沉默半晌：“让江舟去，再让景王跟着，他素日里不是与太子最交好么，也让他瞧瞧自己这位好兄长平时都在做什么。”
“是，陛下。”
江舟接了这差事，脸色不是很好看。
盛娇安抚：“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你去就是了。”
“我还以为这事儿会拖到英国公府大婚之后，没想到还没到二月就东窗事发了。”他冷笑，“不但要封查，还要替陛下料理那些尸身。”
他揉着腕骨，“这样的事情应该让太子亲手去做才对，这么多无辜的姓名栽在他手里，他理应当面瞧着。”
盛娇垂眸：“陛下既然能查到私宅里的罪证，必然会派人彻查，将整个私宅翻个底朝天都不为过；这些枉死之人根本不可能藏得住……”
江舟叹了一声：“我最讨厌的，是还要跟魏衍之那人一道办事，也不知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大约是想让景王瞧瞧你比他强多少，也好让景王心生惭愧。”
她这话说得巧妙，当即就把男人哄得心花怒放。
江舟亲了亲她的脸颊：“有你这句话，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为夫都替你去了。”
夫妻二人又亲密地说了会子话，江舟离去。
盛娇望着燃燃而起的灯火，漆黑的眸光中闪动着锐利的锋芒。
星女好奇：“娘子还不睡么？”
“睡不了。”盛娇摇摇头，“一会儿还要来人的。”
星女不解。
这都什么时辰了，哪会有人来？
江舟走后半个时辰，偏门外当真来人了。
盛娇亲自迎了出去，对着那藏在暗处的身影跪拜：“臣妇见过陛下，愿吾皇万岁金安。”
皇帝缓缓走出阴影：“你知道朕会来。”
“陛下支走夫君，为的就是能与臣妇说话，他若在……那便总是有人护着臣妇，很多事情陛下也不便开口。”
“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一甩袍子，快步入门，“朕倒要听听你如何巧言令色为自己辩驳！”
星女见状不对，刚要悄悄溜走报信。
还未离去，人就被藏在深处的暗卫挡下。
这些守护皇帝身边的精锐，由皇帝一人把控。
“不用去。”盛娇温温一笑，制止了星女，“没事的，陛下只是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帝在前头走得头也不回，闻言步伐顿了顿——这盛家女太过聪明真不好，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花厅中，盛娇跪在他跟前。
“你为何要栽赃陷害太子？你知不知道，朕要是追究起来，你也是死罪一条。”
“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呢？”盛娇眸光如水般清凌，“若真是臣妇一手策划栽赃，太子是清白的，那么此刻臣妇应该在天牢或是行刑的现场，根本没有今日陛下这一问了。”
“陛下，您查到的那些确实是臣妇后来还原恢复的，但……那些东西、那些摆件、包括龙袍龙椅，都是太子的手笔，臣妇不过是不想看到太子继续蒙骗陛下，还原了一切罢了。”